“若有战,”皇帝沉吟几许,掷地有声道:“护百姓,卫国土,我大曜,寸土不让。”
他的手放在左胸之上,慢慢地揉捏,坚持吩咐完,才往后仰倒。
“传姜太医!”梅淰眔几乎是暴吼出声。
冲到龙椅旁才发现,皇上的脸色惨白,比唱戏敷的粉还要白上三分。
皇帝对军国大事做决定的时候,众人习惯低着头听,没能第一时间发现他的异常。
牙齿打着颤,嘴唇紫得发黑,头上满是冷汗,心脏疼得像是被利剑劈开剑锋在搅动,即使这样,他还是低声说:“明日早朝照旧。”
“我的好陛下,您都这样了,还想着上朝?”看着瘦弱的梅淰眔轻松扛起皇帝往寝殿跑,安置在龙塌上。
“不必过于惊慌。”皇帝两手交叉于腹部,表情冷静镇定,与往常的睡姿无异,只是微微抖动的眉毛出卖了他。
海南黄花梨心木制造的龙床有丈把长,丈把宽,皇帝不过占了一隅,越发显得身形单薄。
皇帝在位五年,广开言路,虚心纳谏,从未行差踏错一步,常有锐意进取之策,用政绩收服了满朝文武。
他似乎是天生的明君,像一座山,阻挡着风雨,庇佑着万民,人们常常忘记,他不过是一位二十二岁的青年。
耀眼的白光闪烁,短暂地在人脸上留下白练,紧接着雷声轰鸣,大雨顷刻间落下,春寒料峭。
龙鳞卫很快按着先前的部署行动起来,姜太医是被提着衣领子,飞檐走壁来的,被搁下时差点摔个屁股蹲,还好又被提了一下领子。
姜太医觉得不如不提,并且开始疯狂咳嗽。
往常看姜太医不顺眼的龙鳞卫三部指挥使第一个冲过来给他顺气,无情的大掌落在后背,像是被铁板狠敲了一下,姜太医连连摆手,三步作两步连滚带爬到皇帝床榻前。
再拍下去,吾命休矣。
把了脉,看着床上双目紧闭,眉头紧皱的人,姜太医脸上有怒气,开始阴阳怪气“皇上可真能忍,是迫不及待为医道做贡献?”
“混账,”龙鳞卫三部指挥使扑到床边,一把扯过姜太医,张开手臂护住身后的皇帝,怒喝出声,“我就知道你贼心不死,还在觊觎陛下的□□。”
“你脑子指定有病,等你死了,我一定要挖开看看。”姜太医怪笑一声,手里的银针闪着暗芒。
龙鳞卫三部指挥使禀议不自觉退后一步,又上前迈两步,三步四步五步,顶着姜太医往后退,更大程度隔开姜太医与皇帝,姜太医江湖游医出身,脾气古怪,行事诡谲,传闻有亵渎尸体的爱好,绝不能将陛下至于危险之中。
他瞪着虎目对着姜太医,企图靠气势吓退姜太医,姜太医脸上的笑容越发奇怪,像是恶意满盈的大奸大恶之徒,不像救人性命的大夫。
梅淰眔端着一碗药飞进来。
龙鳞卫三部指挥使大声告状,“梅大人,他贼心不死。”
姜太医舔了舔嘴唇,咧着嘴,露出尖牙,牙齿闪烁着寒芒,“对啊,我就是想神不知鬼不觉地弄死你们这位好陛下,然后偷走他的尸体,剖出他的心肝脾肺肾。”
他双唇血红,仿佛刚喝过人血。
床上的皇帝此时如坠冰窖,四肢百骸都是刺骨的疼,能够不失威仪地躺着,已经用尽了他全身的力量。
梅淰眔径直落在龙床前,半扶着皇帝,喂下汤药。
抬眼看着对峙的两个人,梅淰眔做不了决定,他怕错过了皇上的医治机会,又怕识人不清害了皇帝。
服了汤药,从骨头缝里钻出来的疼痛轻了一点点,皇帝一开口,声音都是虚的,“用人不疑。”
缓慢但坚定,像清泉抚慰焦躁盲目的众人。
“是。”皇上从不出错,梅淰眔迅速拉姜太医到床边治病。
姜太医握着三寸长的银针,一点点地推进皇帝的天柱穴。
众人不论站在床边还是门边,目光都聚集在那小小的针尖上,皆屏气凝神,大气也不敢出。
银针一根又一根,落在了皇上百会穴、太冲穴、凤池穴、大椎穴、外关穴、合谷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