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净的瓷碗冒着腾腾热气,香气飘扬而起,充斥着鼻尖,面片薄如韭叶滑嫩中不失劲道,鸡汤鲜香浓醇。薛妙夹了口面片,拨了拨碗里的葱花和青菜丝,捧起碗酣畅淋漓地喝了一大口汤,热汤入胃,暖意扩散至四肢百骸,不由得让人通体舒畅。
大半碗汤饼入口,邻桌的大哥谈兴不减,反而越发激动。
“别的暂且不论,就说秦王护守北境十五年,将铁勒驱逐出敕卢山一带,只这一件,便可称为不世之功!那废太子有哪一点能与秦王相比?竖子小儿!只会使些阴险诡计!”
说到激昂愤懑处大哥霍然起身,一掌将面前的方桌拍了个四分五裂。
桌子残块断腿四处炸开,薛妙惊得捧着碗换了个临窗的位置,一边喝汤压惊,一边光明正大地打量正梗着脖子给掌柜赔礼的邻桌大哥。
看不出,青衫布袍,文弱书生打扮的邻桌大哥竟还是个深藏不露的高手。
宝京的男人都这般与众不同吗?薛妙想起了楚烜,她嚼着嘴里的面片,后知后觉地想。
正吃着,这一桌又坐来一人,薛妙随意瞥了一眼,发觉是个见过的。
“清河县主?”薛妙吞了嘴里的面片,对在这种矮小不起眼的坊间汤饼铺子里见到这等珠玉美人深感惊讶,尤其这位美人还捧着碗叼着半张面片,同她刚才一样正伸着脖子津津有味地看戏。
萧云婧把目光从那位一掌拍断桌子的大哥身上移开,转头盯着薛妙打量了半晌,方才从脑海里找出了个身份与面前的人对应上,“……”
薛妙于是亲眼目睹了这位清河县主飞快咽下嘴边的面片,掏出帕子擦了擦嘴唇,挺直腰背端起下巴,几乎瞬息之间完成了从坊间铺子里喝汤看戏的百姓到仪态万千衿贵优雅的贵女的转变。
“秦王妃。”萧云婧扬起一抹端庄的微笑,矜持地朝薛妙点了点头。
薛妙看得目瞪口呆,久久方才回神,麻木地与之寒暄道:“县主也来吃汤饼啊……”
“王妃不也来了。”萧云婧接得很快。
薛妙被萧云婧的回答哽住,心里暗自庆幸清河县主不知道上回在麟德殿前她那个毫不犹豫的白眼被自己看到了,否则加上今天这一回……
薛妙觉得自己哪日被暗杀都是有可能的。——同为女子,薛妙也装模作样过几日,自觉能深刻理解萧云婧此刻的心情。
薛妙看了眼碗里剩下小半的汤饼,犹豫着是识时务地立刻走人装作没在此处见过萧云婧,还是吃完汤饼再走,
最终是白瓷碗里香气扑鼻的汤饼留下了薛妙,她三两口吃完余下的汤饼,连带着汤汁也喝得一滴不剩,放下碗正要向萧云婧告别,就听她道:“看王妃胃口不错,想来秦王近来身体有所好转。”
薛妙不解她为何忽然说起这个,懵怔着点了点头。
“好转了么?”萧云婧面露失望,旋即很快意识到面前坐着的是楚烜的王妃,她收敛了神情,露出一抹公事公办的微笑,“那真是……太好了。”
语气里听不出半分高兴的意思。
薛妙嘴角一抽,缄默片刻,起身同萧云婧告别,“县主慢慢吃,我先走了。”
“这就走了?”萧云婧觉得有些遗憾,能受得了楚烜那个讨人厌的家伙的人,一定不是个一般人,她还想和她多说几句话呢。
薛妙下楼的时候险些撞上一个人,是个看起来与楚烜差不多年纪的男子,身穿竹青圆领袍衫,腰束锦带,五官倒算不上多出众,只是周身气质清正,萧萧肃肃,掩盖了五官的平凡。
男子退了半步让开路请薛妙先行。
薛妙朝他点了点头,下楼在柜前等了片刻。
伙计将她另点的一份汤饼装进食盒,薛妙拎起食盒正要出门,便听身后传来了萧云婧的声音。
“……娇娇小小惹人怜的一个小姑娘,长得也挺美,只比我差了那么一点点,怎么就嫁给了楚烜那个讨厌鬼,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