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在此之后几十年里,魔界就流行起了在门口挂串串鱼的风俗,用来纪念那日幽巷里的美丽景象。
一阵如海啸般的混乱后,巷中海水凭空消失,一条乌黑的藤鞭在高墙两边各挂一头,中间悬空的一长溜的藤上,挂满了五彩斑斓的鲛人。
剑气绕在鲛人身上,藤蔓捆住尾部,剑灵与沧山配合默契,悄无声息地抓住了所有的鲛,全部挂起,还是尾巴朝上倒挂的。
“你们……!” 鲛人暴怒,还没来得及打嘴炮就被抽晕了过去,软趴趴悬在半空。
但真的很好看。
方才在水里阴森怪异的鲛人忽然就像是纷纷见光活了。
灰白天空下,他们就是一串最闪亮的彩灯。
鲛人在太徽与蛇、蛟、鲤鱼都算是小龙,鳞片天长日久被灵力滋润,不论是在人眼里还是在灵物眼里,都是熠熠生辉。
在场的魔物们在一片绮丽的光芒中看向那木灵根修士。
沧山双手平举,示意自己并没有用灵力,还道:“小戏法而已,你们要是以后想抓也可以找我。”
魔兵们还在魅魔幻术场的影响中,居然觉得他说的很有道理,连声答应以后拜托他抓鱼。
而楚兰因……楚兰因在看鱼。
附有灵力之物就是他眼中鲜少的色彩,他欢喜的都不想走了。
但毕竟还要去正殿,于是他转头对目瞪口呆的魔兵们道:“以后我住在哪里?这些,特别是这两只,一定给我送去。”
魔兵:……
魅魔“咳”了一声,道:“剑灵,住的地方我们会安排好。”
楚兰因认真嘱咐道:“要一个活水的大池子。”又再得寸进尺了一分:“不对,要两个,一个用来看一个用来钓。我不是魔妃嘛,抓紧一些,最好搬进去前就能挖好,沧山可以去帮忙的。”
魔兵们简直要咆哮了。
——合着你这就承认自己是魔妃了吗?太轻易了吧,还是为了几只鱼,骨气呢不甘呢委曲求全呢?!
总之有了这一段插曲,当他们穿过正殿前的重重大门,两侧不断有魔侍在唱“魔妃到”时,所有人都已经变得接受良好,没有半点不自在。
或许是在幽巷中经历了一场惊吓,深入魔宫腹地时,连李普洱也不紧张。
甚至还有功夫在心里吐槽一句:这大殿也许是整座魔宫最奢侈亮堂的地方了吧。
魔宫大殿两壁与天顶上嵌有无数鲛人珠,全殿地面似将一块完整的黑玉填入,光滑不见拼接缝隙,当浅色的衣袂拂过时,便如同以魂身涉过黄泉。
落地枯骨灯烛上幽火簇簇,照着大殿正中威严的王座。
王座上刻有繁复的魔文,血色的宝石流光潋滟,古老的魔息沉淀在这历经几代魔君的王座中,竟已有了几分沧桑和庄严。
可坐在王座上的魔君是那么年轻。
小小一只,穿着不合身的王服,绣金的衣袖长袍能拖在地上,脸色很白,却高高束起头发,眉心落有一点朱红纹印,形状像是一只展翅的凤鸟。
这看起来还是个小少年啊。
李普洱想。
可他随即就在心里狠狠骂起自己,如果没有魔族入侵,凌华宗又怎会沦落那般境地,师长们又怎会下落不明。
这一切归根到底,皆出自王命。
高位上的魔君似乎注意到了李普洱的目光,眼睫一颤,移开了视线。
红瞳少年对坐下第一位的大魔道:“兰因剑已经到了,应将军。”
昔日魔君麾下十大魔将,在沉龙关阴坑被卷走了三个,顺位排下去最强悍的一只大魔,名叫应乌。
如今应乌已经顺理成章地掌了权,挟幼帝号令魔族大军。
此刻应乌将军虽坐在下手,却是大马金刀叉着腿,神态比君主还要傲慢。
他仿佛漫不经心地一挥手,将金酒杯往桌上一摔,“咣”一声响,黑石长案上的果盘碎地七零八落。
满场鸦雀无声。
“怎么回事啊白途。”他叫出魅魔的名字,声线慵懒随意,缓缓道:“他怎么站着进来了?”
魅魔白途合袖深深向他躬下去,道:“禀应将军,兰因剑灵体质过于虚弱,在血箱中有散魂的迹象,臣等不敢冒险,就以缚灵锁将他捆了来。”
“这样啊。”
应乌身材魁梧,光是坐在那里就给人小山般的压迫感,又生的凶煞,油光满面且蓄着络腮胡,斜睨着看人时,像是野兽在戏弄着垂死挣扎的猎物。
他眼风一扫,“那后面两个修士怎么还能站在这儿,这可不像是你的作风啊。”
白途的腰再弯下去几分,颤声道:“他们是兰因剑灵的护养侍从,兰因剑灵已属仙脉,只有他们能以仙宗秘术护养剑灵与剑身,臣玩虽玩,但不敢伤他们性命。”
应乌笑了一声,似是打趣道:“那你说说,他们哪个滋味更销魂?”
干你·娘·的。
魅魔在心里大骂特骂,飞快看了沧山和李普洱一眼。
他可不敢把污言秽语讲到剑尊身上。
于是魅魔发挥毕生演技,直起身媚笑道:“小的。”
李普洱:啥???
白途在朝已久,对这些魔将的恶趣味十分了解,也清楚对方对自己也是知根知底,便故意补充道:“虽然臣下从前不好这口,但偶尔见了鲜嫩的也会想尝尝,果然味道不差,还请将军以后见了这样的,赏臣下几个。”
在场魔将皆是大笑。
“哈哈哈哈哈哈!这是当然。”应乌也像是被逗乐了,转着大拇指上的血戒,对白途道:“爀月行路不易,你的功劳本尊自然记得。”
但随即脸色一沉,道:“不过我也说过,兰因剑无鞘,兰因剑灵也不要穿衣裳见人……”
话罢一扬手,竟是甩出一道凶煞魔息,将白途打飞!
“嘭!”白途重重撞在玄石门上,呕出一大口血,摔下来时险些站都站不住,摇摇晃晃地单膝跪下去,道:“多谢将军留情。”
应乌摆手:“滚吧!”
魅魔与魔兵们连声告退,几乎是屁滚尿流地撤了出去。
大门一开一合。
偌大主殿内,便只剩下楚兰因等三人。
应乌满意地上下打量着楚兰因。
半晌后,他喉结一动,笑道:“剑灵,下面我们该说说你的归属了。”
楚兰因心道:嗯嗯好的,下面也该看看你的将军位子还能坐多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