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已经入秋,但因为颖都离海不远倒是不太冷,只除了有些风大,但好歹算是个艳阳天。 上午的市集刚刚摆好时,醉东楼里的伙计麻利地把头天晚上收拾起来的桌椅板凳重新摆好,正靠着门口的凳子上打瞌睡,昏昏欲睡时,却突然被人阻拦了和周公相见的机会。 那人摇了摇他的肩膀,朗声说道:“小二!靠窗的老位置,赶紧上壶茶并几样糕点,小爷饿得很呢!” 活计被人扰了清梦自然是不爽快的很,当下也没睁开眼睛,有些不耐烦地抱怨:“谁呀谁呀!大清早的懂不懂规矩……” 却在睁开眼睛看清楚眼前站着的两个少年的时候硬生生地把后半句话咽了回去,继而连忙站起身,堆起了一副笑脸连声恭维道:“哎呀!这是什么风把咱们谢二少爷吹过来了!小的还说今天早晨怎么喜鹊叫了一溜遍,原来是二位小爷驾临!您二位快里头请!” 谢云筝笑骂了他一句:“睁眼说瞎话!都快入冬了你是打哪儿听来的喜鹊叫唤?”不过他也不是真的较这个真儿,抬了抬手笑咪咪地说道:“知道是你们爷来了,还不赶紧前头带路?” 小二连忙弯着腰走在前头,带着笑容说道:“诶!小的知道,靠窗的天字号雅座可一直给您留着呢!”说着又回过头来瞅了瞅他身后的白衣少年,愈发地恭谨,“四爷,小的给您请早安!今个儿四爷还是老样子?” 这笑咪咪与小二说话的少年正是颖都城中有名的门阀公子谢二公子谢云筝,走在他身后还在打哈欠的那一个白衣少年,则正是赵国宫中宠冠六宫的苏贵妃的独子,赵王晏怀最疼爱的一个儿子,四公子晏雪溶。 他从出生开始身份就贵不可言,又是个洒脱随心的性子,赵王也是当真心疼他,知道他无心政务便从不强求,只随他整日里同谢二和薛止戈这群贵族子弟厮混在一处,游山玩水,品茶听戏。 但是他的身份到底是比谢二薛止戈这类人特殊了些,是以在外行走时便都叫他一声四爷。 这小二在醉东楼里头打杂跑堂了几年,也算是个懂事的,即使不知道晏雪溶的真实身份,但是从谢二等人平日里对他的态度来看,也大概能猜出这位“四爷”恐怕比他们的身份还要高处一大截来,是以对待他反倒是更加尊重。 只是他这拍马屁今日是拍到了马蹄子上,晏雪溶本来昨夜睡得有些晚,今日一早就被身边这祖宗连蒙带骗地从床 上拽起来,说是有大秘密要说给他听,最后却来到了这个地方。 此时正是闹肚子郁闷不满无处可说之时,听到这小二的问话更是心烦意乱,当下一句话也没说径自上了楼。 小二讨了个没趣,摸了摸鼻子看着白衣少年快步上楼的身影,有些莫名其妙地说道:“谢少爷,四爷他这是……?” 谢二依旧是笑咪咪的模样,拍了拍他的肩膀半安慰道:“哎没事没事!他那是早晨没睡醒,发脾气呢……诶对了,你赶紧去给小爷准备吃食好茶,小爷可还是有大事儿要办呢!” 那小二这才感激地冲他笑了笑,赶紧转身回后厨准备东西去了。 谢云筝慢慢悠悠地往楼上雅座走,等拉开了靠窗的竹子屏风后,才看清趴在桌子上睡得香喷喷的晏雪溶。 当下气的鼻子都要歪了。 他倒也不是看他睡觉生气,他是觉得,看到了他都睡成这幅蠢样子依旧好看清俊的眉眼,当真是很令人生气啊! 于是他走过去重重地咳嗽了一声,然后看着晏雪溶刚醒来时迷茫的双眼很是得意地笑了笑,然后才施施然坐在了他的对面。 晏雪溶举了举手,作势要去打他,谢云筝赶紧缩了缩脖子摆摆手,做出了一副赔罪的姿态,他才“哼”了一声放下手搭在了桌子边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木头的边缘,没好气地问道:“怎么?到底是什么大事?你大清早这么火急火燎地找我来这个破地方,难道就是来请我吃一顿饭的?” 谢云筝琢磨了一会儿,点了点头,随后又摇了摇头,后来可能是自己也觉得表达不清楚,便急匆匆解释道:“我想请你来尝尝醉东楼新出的菜品,不过…… 也确实是有个大消息要跟你说明白。 晏雪溶看了一眼对面那个少年有些欠揍的得意表情,更加地预感到不是什么好事儿。 果然下一刻,谢二也不等茶点上桌就神秘兮兮地凑到他跟前来,刚要说话,晏雪溶却也笑咪咪地摇了摇头,直接推开他凑过来的大脸说道:“这听秘密,自然也是件有趣的事情,好歹你也等这一应吃食都上齐了再说。现在,麻烦您谢二公子离我远一些,也让小爷我消停消停。” 谢云筝看着他那副略带嫌弃扭过头去的脸,只能撇了撇嘴又坐回了原来的位置,小声嘀咕道:“就你会享受,故作风雅!” 晏雪溶也没理他,自顾自地看向了窗子外头。 醉东楼作为颖都城里最大的酒楼,自然是坐落于一个中心的位置,他们二人此时坐在二楼的雅座,自然是能将来往经过的马车行人都看得请清楚楚的。 晏雪溶低着头看下面看了一会儿,突然笑了一声:“靖安候府的马车?说起来……我与温侯爷也有时间不见了。” 他向来不喜拘束,一门心思都用在了游猎乐律上,朝中大臣大多端方严肃,唯有这个不怎么着调的温侯爷很是投他的脾气,两个人闲来一起听听曲儿下下棋,倒颇有几分忘年交的意味。 方才吃了憋的谢云筝听到他的声音也凑到窗户边上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果然看见一辆带着靖安候府印记的马车匆匆地从楼下经过,当下又忘记了方才的事儿,兴致勃勃地说道:“你看这不是巧了,我今天要与你说的事情,可正是靖安候府里头的一件大事。咱们温侯爷消息捂得严实外人还不知道,只二爷我昨夜新得了消息,这不一大早就赶着过来与你说道说道。” 刚巧那小二也把他们平日里常点的糕点小菜端了上来,晏雪溶夹起一块放在嘴里,满意地眯起了眼睛,才大发慈悲地挥了挥手道:“成吧,小爷这会儿吃上了饭,心情好。到底什么要紧的事情,赶紧说道说道吧!” 谢二反倒是卖起了关子,不怀好意地眨了眨眼睛笑道:“要说这事儿,其实还与你有些关系。” 晏雪溶听到这话有些愣了一下,抬起头问:“我?靖安候府的家事,能与我有什么关系?” 谢二继续笑嘻嘻地解释:“这你就不知道了吧!咱们苏娘娘这几日不正张罗着给你选个夫人呢嘛,我可是听说……苏娘娘最中意的,可正是靖安候府的嫡小姐温如温二姑娘,要说你与温二姑娘也算是青梅竹马,这公子妃的位置给了她倒也不算亏。” 晏雪溶有些尴尬地咳嗽了两声,没否认这事儿,放下了茶杯皱着眉轻叱:“我对温如一点儿意思都没有,她那端庄的模样可不是我喜欢的,也就我母亲觉得她好。”想了想也有些好奇地问道:“这事儿又和温如有关系了?” 勾起了他的兴趣,谢二反而有些不好意思,低下头喝了口茶不太自在地笑了笑:“那其实……也没什么太大的关系,只是咱们温侯爷,莫名其妙多出了一个女儿!” 晏雪溶抬手又要打他,却转念一想起了昨天的事,便明白他到底在说什么了。 “你说昨天城门口遇到的那个姑娘?” 晏雪溶点点头:“正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