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钰清面对着或震惊或疑惑,或打量的眼神,微微的躬了躬身,“各位好,我是莫钰清”。
柳梓言露出一个微笑,上一次他这样恭敬有礼的时候还是去侍郎府求娶她的时候呢。那次上至她的祖母下至她同辈份的堂姐妹,无不把他当做座上宾几乎有些诚惶诚恐。可这次,看罗振华有些愤怒地眼神,柳梓言对莫钰清挑眉看来是没那么容易过关了。
罗振华也发现了,外孙女现在的状态的确很不错和脑后那么大的伤疤作对比的,是她红润的小脸蛋和活力满满的精气神。
孩子受伤的时间,到现在为止也没有多长时间,正常是恢复不到现在的状态的。也许这真的要归功于眼前的这个少年。可是这不是他把孩子从她父母身边带走的理由,看他年纪也不算小了怎么做事却如此不知轻重。
“这位同志我家惜惜年纪还小,不懂事,一定给你添了很多麻烦吧,真是对不住了。不过,她说的调理,是怎样一回事儿呢?她的情况难道很严重?都不能回家吗?”罗振华自然是知道,有些医生的确要实时观察病人的情况,这就需要住院,或者在医生家里常驻。
他只是不知道,外孙女的情况是不是真的到了那个地步,毕竟,她小小年纪,就离开父母,肯定是非常不方便也不习惯的。
而且,罗振华也有些怀疑,这个少年看上去,还没有他孙子的年纪大。怎么就是医生了呢?别说是中医了,就算西医,他的年纪也不够啊。可外孙女的情况的确是恢复的很不错,所以,罗振华真的是满肚子的疑问。
莫钰清笑了笑,态度还是很恭敬,“她之前从楼上摔下来,头部受创挺严重,残留了一些淤血。而且,她身体底子不算太好,所以调理起来,会费一些时间。之所以留她在身边,是因为她是个学医的好苗子,很有天分,我算是代师收徒,领她入个门。”
“学医?惜惜还要上学吧,怎么突然想到要学医了?”旁边的容方平开口,问的却是柳梓言,虽然语气温和,表情却很严肃。
柳梓言知道,因为现在中医算是封建糟粕的一种,大家避之唯恐不及,谁还敢明目张胆的学习。老太太会担心,会不赞同,这也是情理之中的。
但柳梓言却不得不承认,莫钰清找的这个借口,是目前为止,最适合的。因为,他的确会医术,甚至可以说是很高深。而她身为木系灵根,修炼离不开植物,兼做医修,不失为一条出路。
毕竟,这方世界现在灵气匮乏,医修也可以增长功德,她本身也有一些兴趣,且可以名正言顺的留在莫钰清身边。一举多得,再合适不过了。
唯一有些阻碍的,就是现在人们对中医的排斥,已经上升到了明面上。但罗振华夫妻毕竟不是那些毫无见识的乡野村夫,中医的重要,他们其实是心里有数的。
柳梓言耐心的对着老太太解释,“外婆,您别担心,我不会荒废了学业。只是,利用空闲的时间去学习,医术。通过这次受伤,我觉得医生特别了不起,救死扶伤,很伟大。而且,莫钰清的医术,真的很高,他也是从小就开始学习的。现在他很厉害,都会制药了,我当时伤的那么重,只吃了一丸药,就好了大半了。是不是,莫钰清?”
对着莫钰清使了个眼色,莫钰清往前走了两步,来到老太太的病床前。弯下腰,伸出手,做出要给老太太把脉的姿势来。容方平不是太愿意,但看着外孙女期待的眼神,也不忍心让她失望,只得僵硬的笑了笑,把手臂伸了出去。
莫钰清把脉的同时,也用一丝灵力在容方平的身体内快速游走了一圈,轻微到她感知不到。但她的身体情况,莫钰清很容易就能获知,“右腿严重骨折,左腿和右手臂骨裂,肝脏有轻微出血。我们带来的三七,一会儿拿过来,磨成粉,有利于伤口愈合。”
柳梓言点头,“我这就去拿,还有没有其他方法,让外婆快点好起来?现在天气这么热,腿上一直打着石膏,实在太受罪了。”她已经知道,培元丹之类的丹药,外婆不能用。但莫钰清应该还有其他方法,让这个老人少受些罪。
“先别急,我先来看看这位的情况,到时候一起出方案。”莫钰清转身到罗恒面前,罗恒下意识的就是往后退,然后瓮声瓮气地说:“我不用,你给我奶奶看就行了。”
“表哥,这个时候就别再逞强了好不好,你也不希望,外婆自己难受,还要担心你吧。”柳梓言拉住罗恒的手,感觉他僵了一下,倒是没有再说什么。记忆中,这个人是个很阳光开朗的大男孩,想来是家中变故突生,他也是尝尽了人情冷暖了。
罗恒的情况要轻一些,就是好几处内脏有些受损,他和容方平都是外伤所致,调理方案差不多可以合并,只是用药剂量的差别。莫钰清迅速在心中罗列出一个方案,三七粉是最对症的,他拿出的,年份也足够,这个可以直接和灵芝服用。
但是,老人家岁数大了,这些天心里惦记着外孙女,又要操心孙子,心神损伤很大。他收集的灵果中,好像有一种叫寒血果,对于伤口愈合,补血,静气有着很好的作用。虽然也含有灵气,但稀释过后,老太太也可以服用。
另外,还有一种花卉,宁神花,是玄熙大陆凡人界特有的,类似于这个世界的千山雪莲,长于雪域高山。后发现,这种花卉在修真界种植后,也可以吸收灵气,且对修士也有作用,一时之间,风靡整个修真界。
这两样灵物加上他带来的人参、三七、灵芝调和服用,可以把恢复的时间,缩短二分之一。而且,后者几种本就是这方天地的天材地宝,有奇效也不至于太引人注目。
莫钰清真的是当修士太久了,他不知道,只是这几种大几百上千年份的天材地宝,就足以让人侧目了。就算是京都莫家本家,都不见得能同时拿出这么多的高年份的药材。
他只是做好了决定,然后把空间留给了柳梓言,自己去车上拿东西了。罗振华看他,真的是对老妻和孙子的伤情尽心尽力,也说不出什么来了。他只听医生说妻子双腿和手臂骨头受伤,但不知肝脏也有了毛病,唉,妻子这几年,也是没少操心。
罗振华也看出来了,这两个不大的孩子之间,真的有一种第三人插不进去的默契。自己的外孙女真的是很依赖那个少年,看着对方的眼神,满是信任和依恋。
活了这么大岁数,他什么没见过呢,他和妻子相识之时,妻子也才十四岁多一点。但他们走到今天,已经相携走了五十年,从未因感情之事红过脸。
所以,感情这事儿,谁也说不准。只要自家孩子觉得好,就算走些弯路,又能怎么样。总归人生,还有那么长,错了也来得及回头。总好过此时放手,日后后悔没有坚持。
想到这里,罗振华拉住柳梓言的手,“惜惜啊,外公看得出来,你和那孩子的关系,不一般。外公也不反对,你觉得开心,那就这样处着。那孩子满身矜贵,也不是个普通人,想来也不会自折人品,特意跑来欺骗于你。不过,你年纪还太小,现在,还是把主要精力,放在学习上面,知识也好,中医也好,都要专心致志。你,能明白外公的意思吗?”
柳梓言心里有些感激,连连点头,然后,又看向了容方平。老太太苦笑着摇了摇头,“你这个孩子,难得看你对谁这么上心。唉,说起来,我和你外公那时候,十二三岁的年纪,也可以谈婚论嫁,再过两年就可以成亲的年纪。这缘分有早有晚,早些总比晚些好,不一直有青梅竹马这一说吗,这也挺好的。”
老太太这么说,就是同意了,柳梓言的笑容绽放,正是激动的时候,旁边的罗恒却突然开口,“爷爷,奶奶,你们不能因为姑姑是个失职的妈妈,给不了惜惜该有的母爱。就见个人,就想把惜惜托付了。那人是什么身份,来自何方,你们知道吗?我知道你们心疼惜惜没人照顾,那也不是随便一个人,就能照顾啊。惜惜,我不同意,你才十二岁,小学才刚毕业呢,闹什么呢,你是要给人当童养媳啊?”
罗恒的话,让病房里陷入一种死寂般的沉默,容方平的脸上,出现了一种近乎于绝望的悲痛。突然,她伸手把柳梓言揽进怀里,哭着说道:“惜惜啊,我的惜惜,是外婆不好,外婆没有教会你妈妈,怎么做一个好母亲。她怎么能在你受伤的时候,连亲自照顾都做不到,反而把你扔到乡下去。你也是她身上掉下来的肉,她怎么就舍得啊,你还这么小,这是受了多少苦啊。”
程家那帮人,那是好相处的嘛,老太太早年就看出来,那就是一群无利不起早的。全家上下,最正直的,就是她的女婿程路。可程路这些年,一直把照顾老家的人,当做是他最大的责任,为此,宁肯让老婆孩子受委屈。
虽然,程路也把这份感恩之心,用到了他们一家。可程路这几年给的钱,他们一直给惜惜攒着,想着到时候能让孩子学一门手艺,还能回到市里来。这一次,是家里两个人同时住院,实在没办法了,才动用了惜惜的钱。
为此,他们就很愧疚了,面对现实,他们还是妥协了,那还有谁能什么也不顾,就为惜惜一人着想呢?这几年,小静把惜惜接走后,从来没有只言片语捎回来。惜惜每次就只有八月十六和过年,所有人都要回娘家的时候,才会被小静带回来。
只是几次,他们就发现了,小静在三个孩子中,不是一般的偏心。佑泽是大的,又是男孩子,得到几分偏爱,他们没什么可说的。可两个女儿,珍珍那里,一年好几身新衣裳,惜惜却一身都难见。
珍珍对着他们老两口,对惜惜就话里话外的挤兑,小静却好像听不见。指使孩子做活,都是叫年纪更小的惜惜,孩子反应慢一下,就能招来一顿骂。
他们看在眼里,记在心里,怎么能不为孩子的以后考虑。孩子在他们身边,从婴儿起,就是他们在带的,整整八年的时间啊。可也正是因为这八年的时间,让小静完全忘了还有这个女儿,对自己孩子,就跟对待亲戚家孩子似的。
所以这一次,他们听王世雄过来说,孩子病重,在乡下都陷入重重的昏迷了。却是佑泽一个孩子,半夜从乡下赶到县城,去给惜惜买药。程路和小静呢,作为父母,他们又在干什么?
容方平想到自己当时心急如焚,又是急又是气,才会在下楼的时候,从台阶上重重的跌落。当腿部的疼痛传至大脑时,她就想,她这还是腿,就这么痛。惜惜可是磕到了脑袋,还摔得更高,她要怎么办?
这一住院,她和罗振华才发现,他们能为惜惜做的,还是太少了。不过是一个市区到县城的距离,他们却好像怎么也走不到,让惜惜一个人,在一个陌生的地方,一个人独自饮痛。
所以,恒子说的,她认。惜惜这么小,就受了这么些罪,他们却什么也不能为她做。那既然有那么一个人,能让惜惜开心,能真心实意的对待她,又有什么不能呢?
难道要为了世俗的眼光,还让惜惜跟着她爸爸妈妈,继续受那好像没有尽头的委屈。孩子这两年,每次回来,看着她的眼神,都颤巍巍的让人心疼死。以前是多活泼多可爱啊,这两年连话都说的少了。
既然他们不能给惜惜的,有人能给,那他们又要怎么说,以长辈的名义,说出些大道理,让孩子远离?他们做不到,幼年时感受到的爱,是可以影响以后的性情的,说是能影响一生也不为过。这份爱,既然亲情给不够,那其他的来弥补,也没什么不可以。
柳梓言想了一会儿,也就明白了罗恒话里的意思,也懂得了罗振华夫妻,无奈之下的纵容。但他们是真心为自己考虑的人,柳梓言也不可能无动于衷,抱住容方平,她柔声安慰,“外婆,您别哭了,我挺好的,真的。”
“你这孩子啊,你怎么可能好,你现在连家都不想回了,还能好?”容方平一生和气,可对罗静这个女儿,却又诸多不满和怨怪。为此,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都没有通知她。
她那个女儿连自己的亲生女儿都不想照顾,对她这个曾扬言说要断绝关系的母亲,又能有什么感情,她也不想给自己找气受。一样米养十样人,小静的心性,和他大哥差的太远了,也可能是她没教育好吧。
老太太颇有些心灰意冷,这一脸串的情绪起伏,耗光了她所有的力气,她的脸色,肉眼可见的苍白起来。
罗振华在一旁看着,也是心里焦急,“方平,你快别想那么多了,快躺下来休息吧。快点养好身体才是正经,也省的让孩子们跟着担心了。恒子,你的饭,你快点吃,在旁边放着呢。别整那些愤世嫉俗的,影响你妹妹,哪里有你说的那样不堪。”
罗恒看到奶奶这样激动,也是眼角含泪,他知道这几年,外婆惦记远在农场的父母,还要担心在县城的姑姑一家会不会受连累。同时,还要操心他,加上挂念惜惜,真的是身心俱疲。
刚才那人说的肝脏受损,其实也不是这次受伤的缘故,是这几年,奶奶就没过过一天舒心的日子。整日忧愁叹息,当然会对身体有不好的影响,也是他没用,这么大年纪了,什么也干不了,只能让老人操心。
赌气一般的,罗恒端起一旁的饭缸,就开始大口吃饭。柳梓言看到气氛如此沉闷,也想着要转移大家的注意力,拿起旁边的饭缸开始喂容方平吃饭。
老人家不忍心拒绝外孙女,也不想她受自己糟糕情绪的影响,也慢慢的让自己平静下来,含着泪吃下柳梓言送到嘴边的饭菜。有些想说两句打个圆场,却哽咽的再说不出话来,索性也不说了。
“外公,你吃饭了吗?这家医院的伙食怎么样?一日能吃几餐?外婆和表哥这样,都需要补充营养,需要吃点好的,最好是少食多餐,医院食堂方便吗?”柳梓言一连串的问题问出去,也没忘给容方平擦去嘴角的饭粒。
罗振华坐到旁边的凳子上,做出舒了一口气的样子,一一回答了柳梓言的问题。“医院食堂挺方便的,什么时候去,都有饭菜,有汤水。饭点那时候是大锅菜,最便宜实惠,其他时间,想吃的话,人家也给做。这个都不用操心,就是你外婆一直担心你,这几天食欲不好。这你来了,你外婆放心了,也能多吃一些了。”
“嗯,那感情好,我就在这里陪着外婆和表哥,一直到了你们都全好了,能出院为止。”柳梓言站起来,给罗振华倒了杯水,“外公,我看您也很累了,这几天在医院,肯定是吃不好睡不好的。您看,我和莫钰清在这里,您要不先回去休息半天,晚上再好好睡一觉,等明天早上再来?”
同时照顾两个病人,还是这么大年纪,这几天肯定是累的不轻。罗振华的眼下,是黑青一片,很明显就是没有休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