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西明州的时候崔绎见过文青枫好几回,交谈虽然不多文青枫对他的脾气多少有所了解。
这位小公爷年纪虽然不大,却是眼里不揉沙子,顶难伺候的一个人,文青枫面对他时,总会不自觉地忽略了对方比自己小好几岁的事实绷紧皮肉,打起十二分精神。
这次再见,或许是因为这段时间崔绎亲自带人上战场厮杀的缘故,这种感觉更加强烈。
不过作为一个颇有身家的大商贾又是成名的江湖客文青枫也有自己的底气信心满满觉着此番肯定能说服崔绎,得到自己想要的。
“恭喜国公爷,属下给国公爷带来了好消息。”
“文老板风尘仆仆一路赶来辛苦了坐下来说吧。”崔绎命侍卫上茶。
文青枫笑嘻嘻地谢过坐了,道:“属下听说国公爷拿下了庆云城,缴获了朝廷军大量粮草足够支撑咱们在密州和西明州两地的兵马耗用是不是真的啊?”
崔绎拿起茶盏来示意他喝茶,吹了吹浮沫,淡淡一笑:“你是自己人,我就不骗你了,庆云城是有粮草不假,但要说大量,却谈不上,我叫下面人放出风声,振作士气鼓舞军心罢了,军粮还需另想它法。”
文青枫闻言露出“果如我所料”的神情,笑着夸赞道:“国公爷,此乃空城计啊。”
“你同我说这个,好消息是粮草方面的?”
“国公爷料事如神。属下这段时间暗地里联系了开州、邺州以及西明州等各州的大商贾,说服他们,联合起来,私下里为国公爷募集了部分粮饷,数目么,足够十万大军人马嚼用一两个月。”
“还真是好消息。”崔绎心头一松,心情大好:“文老板此举,不亚于及时雨啊。商贾大凡趋利,你走江湖路数,私下联络,想必更是克服了重重困难,不知那些人提了何等条件?”
文青枫笑道:“国公爷明鉴,条件虽不少,但总的考量下来,属下觉着可以答应。”
说话间,他自袖子里取出提前整理好的几页纸,恭敬起身,两手递上。
崔绎大致浏览一遍,笑道:“确实。”
“这也是国公爷提前布局逐渐显露威势,朝廷对诸州接连失去控制,政令难出京城,明眼人都瞧出您如朝阳即将冉冉升起,商贾对这等改朝换代的大事更是敏感,都巴巴地赶着锦上添花。”
崔绎将那几页纸放到桌案上,手指在上头敲了敲:“那文老板你呢?”
终于说到了正题,文青枫眼见他心情甚好,趁机道:“国公爷,文某还是原来的请求,只盼着事成之后国公爷能恩准属下率人荡平东南海寇,依托宝中港,为新朝在海上开辟疆土。”
崔绎笑了笑,他一早就知道这小子野心不小,不会甘心俯首称臣由着自己驱驰,更不会满足于做寻常富家翁,这是要借势建立国外之国,天高皇帝远,做他的海上霸主去。
不过十年之内自己必定抽不出精力整肃海防,答应他也未尝不可。
“准了。”
“多谢国公爷,属下斗胆多问一句,到那时候,泉州府,不,整个彰州是否仍然由燕如海燕大人治理?”
崔绎抬眼皮扫了他一眼:“到时再说,问这个做什么?”
“呵呵,属下同燕大人乃是旧识,这不是寻思着到时少不了同彰州地方官打交道,做生不如做熟。”
崔绎低头喝茶,没有作声。
文青枫忍不住又道:“国公爷,属下听说燕大人之女现在密州,属下与她一早就相识。燕小姐幼时跟随奇人学琴,顺理成章就成了明琴宗门下,这样的能人异士,想来国公爷不会长久放在身边,等此间事了,属下想护送她回彰州,让他们父女团聚。”
崔绎抬起头来,神色莫名:“因何断定我不会长久放她在身边?”
文青枫面露诧异,小心翼翼望向他:“属下本是一介粗俗市侩江湖客,说话直接,国公爷莫怪,燕小姐这事不是明摆着么,圣人尚且言道敬鬼神而远之,这世上不知有没有鬼神,但明琴宗的神通与之也相差不远,这样的人,若不是看在明琴宗的前辈一向洁身自好,不参与政事,燕小姐又居功甚伟,为天下计,怕是不好放任不管。国公爷若不是有此计较,又怎么会在第一时间就当机立断,斩杀了那妖人奚卜儿?”
“继续说。”
文青枫摸不透对方的心思,硬着头皮又道:“所以与其留燕小姐在身边,不如放之江湖。这事即便是您不想,属下不说,等您入主朝堂荣登大宝的时候,您的臣子们也会提的。”
这是文青枫一早想好的说辞,他其实早就听说崔绎待燕韶南十分特殊,燕韶南身边的侍从大多是崔氏族人,国公府的亲卫,两人往来密切,崔绎携族人反出京城,燕韶南不顾危险相随,更是为他跑来密州涉险,照如今崔绎的态势,若换个女子,文青枫也就狠狠心放弃了,唯独因为燕韶南这特殊的身份,他觉着自己还可以再争取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