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 7 章(1 / 1)我这狗一样的竹马首页

很多人都说,方棠是个稀奇古怪的女孩子。  可方棠也觉得,林澈是个稀奇古怪的男孩子。    他有很多莫名其妙的想法,经常让人摸不着头脑。  不过,也许就因为他俩都稀奇古怪,才会成为青梅竹马吧。    方棠的红领巾一直戴在校服领子下。  到晚上吃饭的时候也没有取下来。    这次不是忘记了。  她只是想要给爸爸妈妈看看而已。    ——虽然她因为满腔疑惑,并没有感觉到太多开心。  但她觉得爸爸妈妈应该会高兴。    电视上汤姆和杰瑞又展开了追逐战,伴随着激烈的音乐。  方棠津津有味盯着电视,几乎忘记吃饭。    爸爸妈妈的声音偶尔会拔高几分,有些尖锐,盖过电视。    到了这种时候,方棠就赶紧扒几口饭。    ***    方爸以前当过兵,退伍之后成了个配送司机。  经营的是牛奶生意,在河边租了个小仓库,里面堆满了货物。  他的工作就是每过上一段时间,去厂家以最低的价格拉上一大堆奶制品,然后再把这些东西批发给乡镇上的零售店。    每箱牛奶只能多赚几分钱。  方父总说,赚的都是人力钱。  因为他负责把在方棠眼里重到可怕的牛奶装上车,再卸下来,放到商家指定的仓库中。  每天抱上抱下百来件牛奶,然后回家贴膏药。    方棠眼里爸爸温柔好说话。  外人眼里就是老实好拿捏。    镇上有几户商家,欠着一两年的牛奶钱了,死活不肯给。  旧的帐还没收回来,新的欠条又打了下来。    方母在公司上班,顺带管管家里的帐。  今天统计时,看到方爸又带回来的五六张欠条,实在忍不住,爆发了一场大战。    两个人好不容易停歇,方母扭头看看女儿,深吸口气,把情绪压下来。  “棠棠,学校给你发红领巾了?”  方棠点点头,又立刻摇头:“不是发的,是奖励给我的。”    一年级学生的视角和大人的视角并不一样。  譬如说文婷就对方棠戴上红领巾一事羡慕不已。  但这么光彩的事情,搁大人眼里就是“早晚的事”,和吃饭喝水一样稀松平常。    妈妈随口夸了一句“能干”,往后说。  “棠棠,我和你爸爸商量了一下,准备送你去少年宫学个乐器,你有没有想学的?”    学乐器。  方棠心脏突然砰的一跳,抬眼往自己卧室看过去。  门敞开着,书架上有个棕色的册子——那是她收集卡片用的小册子。  那上面跑着跳着的小人,好像都露出笑容,对她挥着手。    她严肃地晃晃脑袋:“妈妈,我想学画画。”  妈妈很惊讶:“为什么?”  “因为我喜欢。”    方母立刻笑起来:“你学什么都行,就是画画不行,咱家没一个孩子有绘画的天赋。”  方母和她数:“章宇学了两年,简笔画都画不好。你二表哥被老师委婉劝退,画板早就积灰了——你爸你妈更是对绘画欣赏力为零。咱们家孩子,没那个创造能力。”  “你学音乐挺好的,培养培养气质。”    爸爸似乎对妈妈这个说法也颇为赞成。    也就是说,她家祖传学不了绘画?  方棠似懂非懂点点头。  想了一会儿,做出成熟深沉的样子。  “那……我能先去少年宫看看,再做决定吗?”    这回妈妈没有驳回她的意见:“好,那这周六,正好林澈他们要去上课,我们就一起去看看。”    ***    千盼万盼到周六。  妈妈果然带她跟林澈一行人一起前往少年宫。    林澈一路脚步极其轻快,酒窝若隐若现。  等到了之后,立刻小大人般介绍起来。    “这栋楼都是补习班,小学到高中课程都有。旁边那栋是综合大楼,徐思齐和江简都在这栋楼上课,学珠算和书法。里面还有绘画班、科技班、手工班什么的。”  听到绘画,方棠抬眼扫过去。  楼上蓝色的玻璃反射的阳光,明晃晃的,有点刺眼。    林澈带着母女俩绕过两栋教学楼,往操场后面走。  “这边是歌舞楼。三楼以下都是学乐器的地方,上面是空手道、舞蹈班和合唱班。”    林澈人缘好,刚一走进大厅,就有好些人和他打招呼。  也有女孩子跑过来:“林澈,老师布置的曲子你练习了吗?”  “练习了。”    “我没练习怎么办?”小姑娘露出委屈又可怜的表情。  “凉拌。”  林澈几乎没回头,虽然保持着正经的模样,回答却极其不走心。    方棠有点想笑。  偷偷看过去,却见那女孩一副被噎住的表情,脸色难看往这边张望。  她又赶紧把脸绷起来。    林澈带她们一路从一楼逛到三楼。  “一二楼是西洋乐器,三楼是民乐。”    不少教室空着,显然是错开了时间上课。  方棠透过一扇扇窗子往教室里面看,各种乐器眼花缭乱。  她心思还是在绘画那边,对学乐器有些兴意阑珊。    直到——  走廊上响起个绵长的音符。  清冽如泉水,在吵闹的走廊上格外透着股静雅的意味。    她蓦地抬起头!    “这是什么?”  器乐声音不大,却有魔力般的抓人注意力。    方母回答她:“古筝。”    方棠站在教室门口,显然还想再看看。  妈妈在后面和林澈交谈:“澈澈,你学的什么?”    “钢琴。”林澈回答,“我钢琴老师很好,我和我表弟都在这里上课。不过他在幼儿班。”  他说着,瞧方棠一眼,声音稍微大了点。  似乎试图把她的兴趣吸引过来:“钢琴……其实挺有意思的,而且声音也很好听!”    可惜方棠看也不看他一眼。    方母又问:“我平时听到你家也有吉他声音,是谁在弹呀?”  “我和我爸。”林澈乖乖道,“我有时候会跟着我爸学吉他。”  “真厉害!”  方母夸他一声。    大姐姐又拨了下琴弦,古筝的声音再次流泻出来。  方棠思绪也似乎随着琴声慢慢飘远。    林澈声音朝气有活力,她突然想到开学第一天。  班干部的事儿。    ***    小学生眼睛里,能当上“老师的小帮手”是一件非常神圣的事情,哪怕只是个小芝麻官,也有不少人抢着要当。  譬如说负责抽背的四人小组组长。  还有负责保管钥匙和检查卫生的生活委员。    被指派了的同学说话的时候,都有股庄严感。  官民阶级初见端倪。    方棠什么也没当上。  当时文婷安慰她:“没关系,还有少先队员呢,你努力一点,一定能选上少先队员的!”  方棠却眨巴眨巴眼睛,用有点困惑的表情询问:“为什么班长是林澈?”    小组长都够让人眼馋了,更别说班长!    在大家心里,这可是仅次于老师的位置。  位高权重,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怎么就让大笨蛋林澈给当上了呢?    文婷却不觉得惊讶,理所当然地回答:“因为他很厉害呀!”  “厉害?”  方棠露出做梦般不可思议的表情。    他有什么厉害的?  狗狗不搭理他,他就对着狗叫。  第一次见面名字都写不来。  打游戏也赢不了她。    ……有什么厉害的?    文婷却说:“你不知道吗,林澈很出名!”    她本来就喜欢说话,根本不用方棠接着询问,兀自叽里呱啦往后面说。  “他在少儿音乐赛拿过奖。加入过市里面的儿童合唱团当领唱。而且他还能说外国话!老师都夸他聪明,我爸妈也经常让我向林澈学习!”    方棠微微张开嘴。    什么音乐赛,合唱团,外国话。  听起来像另一个世界一样。  她完全没有接触过的,连想都难以想象的世界。    “我还听到金老师亲口说林澈管理能力强,适合当班长呢!”  文婷信誓旦旦补充一句。    那时候方棠知道了一件事。  林澈虽然不认识一二区的孩子,但一二区的孩子都认识他。    江简和徐思齐经常会告诉别人:“我和林澈是好朋友,我们就住在一栋楼。”  她也可以这样说,然后肯定能收获很多朋友——  但从来没这样说。    她又想到林澈家里让人爱不释手的铁轨小火车玩具。  同样是六岁,却有不一样的生活。    这让她内心有股奇妙的火焰熊熊燃烧,像是点燃了那架小火车。  “呜——”的一声鸣笛,滚滚前行。  烫得她热血沸腾!    不是沮丧,也绝对不是嫉妒。  是一股想要蛮横生长的冲力!    她不想借着林澈的名声去认识小伙伴。  因为她觉得……那样不好。  她凭自己就可以认识好多好多人。    而文婷她们谈起林澈时,对他会好多好多技能,都是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  方棠可不觉得他会的本事,是天生长出来的。    谁还不是靠学习呢!  大笨蛋林澈可以很厉害。  她也可以!    她拿定主意,握好小拳头表明决心,转过身。  “妈妈,我要学古筝!”    ***    方母似乎也觉得古筝挺好,爽快地答应下来。  报完名,带着方棠准备离开。    少年宫操场上有块不小的区域,用作儿童乐园。  刚才走进这里的时候,方棠就瞧了好几眼。  她想去玩。    所以她告诉妈妈自己想要在少年宫呆一会儿,到时候和林澈他们一起回家。  妈妈应允,叮嘱几句,先行离开。    方棠一个人也能玩得很开心。  在大圆环里钻来钻去,走走平衡木,又去坐坐弹簧马。  最后好不容易玩累,她坐在秋千上开始发呆,有一搭没一搭的晃动。    太阳斜斜挂着,温度让人觉得暖呼呼的。  风又很轻。  特别适合打盹儿。    直到下课铃响,她才回过神来。    方棠懒洋洋打了个小哈欠。  旁边几栋教学楼都一下子嘈杂起来,还有纷沓的脚步。  没过多久,操场就变得热闹。    方棠揉几下眼睛,脚尖点着地面。  刚要晃动,就听见一声“你怎么没回去?”    声音干净又明朗,落在耳朵里面很舒服。  紧接着,秋千的绳子被人握住。    方棠回过头,这才看见林澈和其他一些孩子站在旁边。  孩子们年纪都不大。  男女俱有,刚才在大厅没练琴的小姑娘也赫然夹在其中,正用被抢走小伙伴的眼神怒视着方棠。    方棠和他们大眼瞪小眼。    有个看起来年纪小一点的胖男孩呆呆问:“林澈,你玩秋千吗,我推你。”  “不用,”林澈随便挥了下手,“你们玩。”  他握着方棠的秋千绳不放:“棠棠,我推你吧?”    孩子王也是王。  大家都想要和他一起玩。  可这个王现在却很开心地帮方棠推着秋千。    方棠的膨胀心理随着秋千晃悠而升高,一边也没忘记悄悄叮嘱林澈要雨露均沾。  ——她从文婷那里学的词,文婷是从电视上学的词。    林澈的成语书上可没这个。  他立刻问:“雨露均沾是什么意思?”  “就是不能只和一个人玩。和所有人都要玩一玩。”    “为什么?”  他暂时松开拉着绳子的手。    方棠回想着文婷对这个词的描绘。  “因为他们都在你的王宫里呀。你不理他们,他们会很孤单。”    林澈愣愣的。  好半天,露出“真麻烦啊”的别扭神色,将脸一别开。    “要那么多人做什么!我的王宫里只有你!”    虽然故作不在乎,可声音极为笃定。    方棠一顿,突然涌出些感动。  她下意识要对他笑笑。  不料林澈又紧张起来,很严肃:“那你呢,你会雨露均沾吗?”    方棠想了想,点头:“会。”  林澈面色一变,斩钉截铁道:“那我不许他们进宫,都在王宫外面站着吧!”  这回轮到方棠问为什么了。  “为什么?”    林澈看她一眼,小小的“嘁”了一声,很不爽。  “他们要是进宫了,你肯定就不和我玩了!”  “所以都不许进来,搁边上站着吧!”    秋千再次被推高。  方棠侧过脸看看林澈阳光下微红的脸,疑惑地眨了下眼睛。    好像……哪里不对劲。  又好像没什么问题?  ……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