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孟芸难得爆粗，耳朵根都红得要滴血，没等陆野再说什么混不吝的话，她就干脆地把电话给挂了。　　　　陆野站在烤肉店外面，看着她低着头气恼的模样，忍不住闷闷地笑了起来，伸手摸了摸耳垂。　　孟芸实在是太可爱了。　　连骂人都只会用“神经病”、还会红脸的那种可爱。　　　　陆野透过玻璃，贪婪地盯着她看了一会儿，这才转身离开。　　　　孟芸并不知道陆野已经走了，只当他还在外面，便故意不抬头，不想看到他痞痞的表情。　　　　然而对面的季晓戚已经听到了她刚刚生气时说得话，皱着眉头问道：“谁？陆野？”　　“呃……对……他不是我现在的牙医么……”　　“怎么回事？你们又开始联系了？”季晓戚一脸担忧，“云云，你不是说已经不在乎魏宋词了么？怎么还和陆野扯上关系了呀？”　　　　上大学的时候，孟芸眼里完全只有魏宋词，倒是作为全校女生话题中心的陆野，她追魏宋词的时候经常能碰到，季晓戚却从来没听她提起过。　　寝室晚上熄灯之后，只有别人问到陆野了，孟芸才会轻飘飘地答一句跟他有关的话。　　“陆学长呀，不是特别熟，但是人挺好的。”　　　　“你们已经这么熟了？”　　　　孟芸扛不住季晓戚探究的目光，手一抖，筷子就从指间滑了下来，滑到了桌上。　　她手忙脚乱地捡了起来，又问服务员要了一双新的，余光扫到旁边的时候，发现玻璃外已经没有那个高大帅气的身影了。　　　　“云云，你真的没事吗？”　　季晓戚看到她的动作，担心得要命，语气有些着急起来。　　　　孟芸抿了抿唇，心里的愧疚被无限放大，只觉得自己对不起好友的一片赤诚之心。　　她挣扎了好一会儿，终于还是轻声地开了口：“陆野说……他要追我。”　　“哈？！”　　　　季晓戚结结实实地被吓了一跳，表情都有些变了。　　“所以……不是魏宋词，而是陆野？”　　　　孟芸想着到时候也瞒不住，季晓戚也不是大嘴巴的人——她把这个秘密藏在心里藏了三年，每次想起来的时候都是自责和后悔，后悔当时自己怎么就能那么不清醒，犯下了那样的错误。　　　　她说得磕磕绊绊的，声音很轻，头都快要垂到桌子底下去了。　　季晓戚的嘴巴却是越张越大，满脸的惊讶，“……所以说，那天你去参加他们的聚会，睡错了人，睡了陆野？！”　　“不是不是，不是睡错了人，只是个意外，我没想对魏学长做什么的……”　　　　季晓戚肉也没心思烤了，放下了手上的东西，坐到了孟芸旁边，轻声跟她咬耳朵。　　“就因为这事儿你就不声不响跑出国去了？”　　“……”　　孟芸苦笑了一下。　　　　哪是不声不响啊，她当时只觉得天都塌了，从小就是乖乖女一样的人，恋爱都没谈过，人生中做过最出格的事情就是勇敢地倒追魏宋词。　　就这样一个人，突然和……睡了，让她怎么能接受得了呢。　　　　“也不是马上就出国了，我先回了老家，再从老家走的……”　　“不不不，这不重要。”季晓戚一脸探究，“你当时清醒么？醒来的时候怎么没告去陆野啊？他这是犯法的吧？”　　她知道孟芸不是那种能分享这种丢脸事的女生，所以对她一个人把秘密瞒了几年这件事，也没有多少责怪。　　　　孟芸已经开始后悔告诉季晓戚了，没想到她连这种细节都会关注，“……也、也不算吧，我知道是他……”　　　　“所以，你当时是有意识的？！清醒的？！云云，我当时就奇怪了，陆野这样的大帅哥在旁边，你居然能心无旁鹭地喜欢魏宋词，你说，是不是早就已经偏心了？”季晓戚撇了撇嘴，“魏宋词这种臭石头一样的男人，也亏了是你才能坚持这么久……”　　　　不管季晓戚再怎么问，孟芸都不肯再说了。　　　　季晓戚一个人在那儿感叹了一会儿，也没再问以前的事了。　　“那怎么办啊，你去医院碰到陆野岂不是很尴尬？他现在是个什么意思？要继续追你了？……怪不得呢！我说怎么你出国之后，陆野跟疯了一样到处打听你的消息……”　　　　孟芸深深地叹了口气，“反正再去两次就补好了。之后应该也不会再碰到了吧。”　　再发奇怪的消息她也不会理了。　　要把孽缘赶紧斩断啊。　　　　季晓戚看了她的表情一眼，有些犹豫道：“我觉得，其实……或许你也可以考虑一下陆野。”　　　　“虽然他们寝室的人我都不怎么看好，但是陆野……”她给孟芸夹了一块肉，“当时你是没看到，陆野找你真跟疯了一样，我们班所有人都被他骚扰了好多次，反复问反复问，还来找了辅导员打听你的消息。”　　“当时我们是觉得，这应该是魏宋词后悔的讯号。但是今天再想想，可能他真的挺喜欢你的吧。”　　　　***　　　　一转眼又到了复诊的时间。　　孟芸才入职没到一周，本来是不太好请假的，不过张老师虽然看起来严厉，但是私下人很好，她就偷偷把这事儿跟张老师说了。　　　　张老师大手一挥，“去吧，四点半就放学了，你三点走耽误不了什么事。”　　“就是啊，孟老师去吧，我到时候帮张老师一起放学，还是看牙要紧。”隔壁班的徐老师听到了，也顺着话题插了进来，“年纪轻轻的，牙齿还是要好好保护的。”　　孟芸心里感激，连忙说了好多声“谢谢”，趁着放学前，请全办公室的老师喝了饮料。　　　　在知道了陆野和孟芸的一段过去之后，季晓戚本来是打算陪着孟芸一起去医院的。　　但是下午的时间就是她工作最忙的时候，晚托班马上要开课，她人也走不开，只能让孟芸一个人去了。　　　　孟芸这次学乖了，不站在电梯门口，等确定里面没陆野了再跟着人群一起进去。　　直到挂完复诊的号，她才深吸了一口气，走进了诊室。　　陆野已经坐在那儿了，治疗床上没有病人，他表情严肃地看着电脑屏幕。　　　　孟芸轻声走过去，看到他正在看片子，电脑屏幕上显示出来的一口牙简直可以用参差不齐歪歪扭扭来形容。　　他似乎是在认真地思考治疗方案。　　　　看到孟芸过来了，陆野扭了扭脖子，关了片子，轻声笑道：“来了啊。”　　“嗯、你、你好……”　　陆野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还这么怕我啊。”　　孟芸咬着唇不说话，也不去看他，自顾自地躺到了治疗床上。　　　　陆野拆了一副新手套，一边戴一边说着话，“真的，我哪儿不好了呀？看在老同学一场的份上，你给个机会呗。”　　“……”孟芸简直无语了，“陆医生。”　　“嗯？”　　　　她一字一句地咬牙，“你再这样，我要去投诉你骚扰病患了。”　　兔子逼急了还咬人呢。　　　　陆野一愣，轻声笑了起来。　　“对不起，不逗你了。孟芸，如果我什么时候让你觉得不舒服了，你就告诉我，我会改。”　　　　半个小时的治疗时间，孟芸一直没有从这句“我会改”里回过神来。　　且不说陆野的声音多么有杀伤力，只这份语气里表达出来的心意，就让她感受到沉重了。　　　　陆野就像是一团光，不讲道理地就突然闯进来了，似乎是铁了心地要照亮她。　　孟芸突然后悔，早知道她就不听季晓戚的回这个城市了，直接去老家待着，或许就不会有这后面一连串的事儿了。　　或许两人一辈子都不会再见了。　　　　之后陆野没有再说什么了，依然还是照例的嘱咐，“不要用这边咬，吃东西的时候注意一点……下周就能结束了，填充好封起来……”　　　　孟芸很耐心地听着，等他说完，才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明后天还会疼吗？”　　“不怎么会了，炎症都消了。你是要有什么事吗？”　　　　她“嗯”了一声，“要出门，所以牙疼会不太方便。”　　“应该不会，你带着消炎药，不放心的话这两天再吃两天。”　　　　孟芸也没什么别的事，就是幼儿园要组织春游了，她第一次参加这种活动，有点紧张，生怕孩子们出什么意外。　　如果她状态不好的话，可能就会疏忽一些，班上的小朋友在外面野了，张老师一个人管起来太辛苦，才会有这么一问的。　　　　陆野也没有追根求底，倒是晚上季晓戚打电话来问了这件事。　　“春游啊，我都没去过呢。”　　　　孟芸被她语气里的羡慕逗笑了，“带小朋友们去玩，又不是我自己去玩，有什么好羡慕的呀。”　　季晓戚也觉得有道理，“确实，估计很辛苦。还不如我在家里打游戏来得舒服呢。”　　最近她沉迷手游，每天一睁开眼睛就开始玩游戏。　　　　孟芸轻声笑了一会儿，便挂了电话早早地去睡了。　　　　春游安排在周五，去市里的水族馆，幼儿园里只有大班的学生去，中班和小班年纪太小了，怕看海豚表演的时候出事，所以安排了别的地方。　　这样也就只有四个班级了，零零散散地坐了两辆大巴就出发了。　　　　孟芸第一次体会这种带班的气氛，就算两个班的小朋友们在后面吵吵闹闹像是要用声波震爆地球，她也觉得激动。　　　　张老师坐在她旁边，看到了她的表情，叹了口气，“孟老师，看来你还不清楚发生了什么情况。”　　“嗯？什么情况？”　　　　“每年学校的春秋游就是我们班主任的年度噩梦时间——去年春游的时候，刚毕业的那个班里有个小女孩在动物园走丢了，她们班的副班主任去找了两个小时才找回来。结果那小孩一直哭回家，呜呜咽咽又说不清楚事儿，她妈妈就跑来学校把那个副班主任给骂了个狗血淋头。”　　她嗤笑了一声，“本来是做了件分内的事，也没犯错，小孩自己不听话偷偷摸摸跑掉了，最后老师还要被按头道歉，后来那女老师就直接走了，听说直接转行了。私立学校里什么奇葩事儿都有，孟老师，你也小心一点吧。”　　　　孟芸听得咋舌，心绪起伏了好一会儿才平静下来。　　这下她的压力更加大了，从下车开始就恨不得自己有十几双眼睛，把每个小朋友都盯得死死的。　　　　要带队，水族馆没法参观，海豚表演也没心思看了。　　一天的春游因为孟芸的紧张感，顿时变得漫长起来。　　　　好不容易熬到了结束，只要把小朋友们送回学校就算是胜利，没想到还是出了事。　　孟芸班上的一个小女孩下楼梯的时候不注意，崴到了脚。　　　　小孩坐在地上愣了一会儿，眨了眨眼就哭了。　　后面的孟芸被吓了一跳，连忙上去把小朋友扶起来，“吴佳佳，摔到了吗？”　　　　吴佳佳已经哭得说不出话来，看起来是挺严重的。　　张老师替她检查了一下，“没什么大事，不过还是送她去医院检查一下吧，不然出事儿了就麻烦了。”她压低了声音，“吴佳佳就是我之前跟你说过的那个小女孩，在班上，咳，会被那几个皮孩欺负，不过小女孩很乖，家长也都比较明理。你路上哄哄她，基本没事。”　　　　孟芸感激地看了张老师一眼，点了点头，带着吴佳佳打车去了医院。　　　　吴佳佳长得瘦瘦小小的，看起来跟小班中班的孩子一样，孟芸不敢让她走路，抱着她也不费力。　　挂了号，她带着吴佳佳上了电梯。　　　　这次电梯很空，里面几乎没人，她便小声地和吴佳佳聊天。　　“还疼不疼啊？”　　小女孩的声音奶声奶气的，“还有一点点。”　　“乖，我们看完医生就没事了哦……”　　　　电梯开到四楼的时候，外面走进来一行人，为首的就是穿着白大褂的陆野。　　陆野本来还在和同事说着话呢，一抬眼就愣了一下，“孟芸？这么巧啊……”　　　　他的声音突然卡了壳，目光凝在了吴佳佳脸上。　　好一会儿，他才转过目光看向孟芸，声音里似乎带着狂喜，语气却又有说不出的惊讶。　　“……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