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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袍青年走后,江云提着肉干和豆酱葫芦在街面上转了一圈,剩的余钱不多,她准备去买两根头绳,原先那个牛筋的被磨得时间长了,她每次绑发带的时候都觉得要断了。    卖头绳的一般都是挑着担的货郎,正经的货摊子上也有,一样的货就非要贵个一文钱,江云也不急着回营,从这条街转到那条街,忽然听见前面一道娇甜的少女声音响起,龙城地面虽然有军营管着,但正当年纪的少女也是很少出门的,江云下意识地朝着声音来处投去了视线,见是一个穿着粉衫的美貌少女,正依着一个锦衣玉带的公子哥撒娇。    “看什么看?”少女敏锐得很,江云刚看清了她的脸,她就仿佛十分嫌恶似的皱起了眉,口中不忿道:“这样脏污的凡人地界……”    锦衣公子手中折扇一转,视线一扫,边上看稀奇的龙城百姓纷纷都缩了缩脖子,再也不敢朝着他们看过去了,江云有些犹疑,她也算是见多识广了,可也没见过这样的气派,而且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总觉得这两个人的身上有一种和刚才那个道袍青年相似的气质,她不由得朝着那两人的方向走了几步。    还没靠近,粉衫少女就惊叫了一声,“公子,他竟然还敢过来!”    那名锦衣公子眉头微扬,随即将目光定在了江云的身上,江云一时之间陡然觉得呼吸都有些困难了,但还是哑声开口道:“吾是军中之人,两位尊客气度不凡,大战在即,不知此时来到龙城有何贵干?”    锦衣公子眼中闪过一道光芒,“本君只是游历到此,既是开战,本君离开就是。”    粉衫少女似是不解他为何这样客气,对着江云哼了一声,攀住锦衣公子的胳膊,撒娇道:“师兄还在等着我们呢,这次围歼血河魔尊事关重大,玄玉掌教可是亲自……”    “媚儿,住口。”    锦衣公子打断粉衫女子的话,转而对江云温声说道:“姑娘弱质芊芊,怎么也在军中作战?对了,还未知姑娘芳名。”    江云被叫军爷多年,还是头一遭遇到夸她弱质芊芊的男人,她眯起眼睛说道:“阁下不是我梁国人?”    锦衣公子微微一笑,正要说话,就被身侧的粉衫女子拉了一下,“公子,师尊传讯让我们快些赶过去。”    江云只见那位锦衣公子面上露出一丝不耐的神色,随即那柄看上去非金非玉的折扇一动,原本还站在原地的两个人顿时消失了,周遭的百姓们却像是什么都没看到一样,见她呆头鹅似的站在那儿,还投来了奇怪的视线。    这是撞鬼还是撞仙?    江云回去的步子都在打飘,晚上躺在床上,这辈子看过的神仙鬼怪的话本在脑子里翻搅了一遍,然而她很快就没有精力去想这事了,前线吃紧,军令连发,她跟江端马头并马头骑行在最前面,整整三天三夜的急行军。    江云舔了舔干裂的嘴唇,这会儿好悬是秋天,要是大夏天,路上就得折进去不少兵,饶是秋高气爽,一路的颠簸疲惫也够让人喝一壶的了,江端天生脸白晒不黑,但在马上时间长了,也是一脸一脖的红晒斑,她还好些,只是汗腌得脸皮疼,还有点发困。    梁国和羌族的战线往年就拉不长,羌族一般是抢粮,根本不会往那荒无人烟的地方去,邻近的几个村落城镇年年都要遭殃,江云她爹就想了个法子,在春夏天组织百姓在和羌族的交界处围了长墙,直接把防守线从城里挪到了野外荒地里,羌族连着几年都没抢到粮,今年终于爆发了一场大战。    这次羌族联合了漠北各族部落一起南下发兵,兵力五十万只多不少,外围实在守不住了,江大将军也不死扛,直接命大军退守长墙以内,等待增援。    梁朝军事实力一贯不弱,守边陲的将领却只有一门江氏,大将军江镇从接过帅印起,就在边关守了二十年,他站在城墙头子上就是一杆战旗,迎风招展,煞气飞扬。    江云跟江端两个死狗一样喘着气到了城门底下,累得连他们爹的面都不想见,交了兵就想进帐合眼,正在这当头,报羌族小王子带着三万兵马在城墙底下叫阵,不光叫阵,还抬着攻城木朝着城门楼子底下一个劲地砸,战鼓传了两轮,江端顿时不困了,见自家妹妹迷瞪着眼睛准备进帐摸床,顿时一脚踹上她的屁股。    “叫你非得跟来,走,哪有让老子在前面迎阵,儿女在后头睡大觉的道理!”江端的武器也是一把陌刀,比江云的那把要宽,也更长一点,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江家是祖传陌刀,其实是因为漠北的豺狼都是马背上打出来的本事,陌刀别名斩/马/刀,使着最顺手不过。    江云被踹醒了,让人带着她的越骑营去休息,一把拔出身后的陌刀,倒提着就朝城门的方向跑去。    临时建造的长墙只是个空架子,只有三人多高,羌兵基本上一半在攻城门,一半在爬城墙,江云赶到时,城墙上已经厮杀成了一片,她一眼就看到了江镇的红色披风,顿时大叫一声,提刀冲上去把一个企图背后偷袭的羌兵砍翻在地,下一刻却差点被闻声挥刀转头的老父劈下头盖骨。    “爹啊!”江云惊叫一声,江镇的刀险而又险地擦过她的头盔,随即又有两个羌兵从城墙底下爬了上来,江云也来不及后怕,陌刀柄咣当一声砸破一个羌兵的脑门,另一侧锋利刀刃直接砍断另一个羌兵的脖子。    虽然天子总在圣旨里老将军老将军地叫,但其实江镇看上去一点也不老,一把陌刀挥得银光湛湛,所到之处血肉横飞,哀嚎不止,反倒是江云的接近让他有些束手束脚,江云见此,立刻离开自家老父一丈之外,揪起一个正要一枪扎死梁兵的羌兵,刀光反转,轻轻巧巧抹了这人的脖子。    原本混乱的战局渐渐平复下来,即便再有爬上来的羌兵,也不像之前那样几乎有了大举反扑之势,江镇缓了一口气,扬声喝道:“松将军,阿端阿云,你们在此对阵,我去城门底下看看。”    松魁是军中副帅,他杀红了眼,盔甲都脱了个干净,正光着膀子提着一把斧头在砍杀,闻言瓮声瓮气地应了一声,江镇带着几个亲兵下了城楼,江云朝底下看了一眼,羌人的攻城木也不知道哪找来的,四五根捆在一起在那儿撞城门,她远远地瞧见了羌族领兵的将军,眯着眼比划了一下距离,顿时高喝一声:“松将军护我!”    不远处的松魁当即砍碎了边上一个羌兵的脑袋,冲了过来,他的斧头已经砍卷了,冲过来的路上顺手夺了一个羌兵的长矛,战力分毫不减,江云在松魁的护持下架起了神臂弓,箭刚上弦,那边的羌人将军也发现了她,抬手就是一箭朝着她面门射来,江云压根不惧,半眯着眼睛朝着那羌人将军的眼睛瞄准。    果然那一箭被松魁的长矛一下挑开,与此同时,江云的箭也离弦而出,底下的羌人将领怎么也想不到她竟然能同时发箭,等到反应过来的时候,箭已经到了面门,眼前顿时一黑。    底下的队列顿时陷入了一片混乱,有人高声呼喊着什么,江云听不懂羌话,扯着嗓子让江端给翻译,江端那边同样吼了过来,“他们在叫小王子,是羌族小王子带的兵!”    江云顿时咧开了嘴,不曾想自城墙底下垂直上来一箭,松魁没看见,她猛然想要避开,却也只避开了一点点,脸颊上顿时被划了一道长达两指的血痕。    “嘶!”    江云骂了一句,把神臂弓还给弓兵,捡了一把轻弓,搭上数支长箭,垂直向下,朝着底下攻城的羌兵放箭,如果不是不会飞,她都想跳下去杀一波再上来了。    羌族小王子被射中了右眼,倒也十分硬气,将眼珠子连着箭一起拔了出来,疼得咬碎了半口牙,仍旧大声地命令战旗齐进,底下攻城的羌兵顿时砸得更凶了,原本就不结实的城门吱嘎嘎的,连带着江云在上面都觉得脚底下晃得厉害。    就在这时,底下的城门猛然从内打开,玄甲黑衣的江家军精锐倾巢而出,最前面的五百陌刀队直接冲散了羌兵的攻城队列,杀在最前面的那个身影,正是江镇。    江云立刻提起陌刀下了城墙,只是后面的队列都是骑兵,直接跟上去容易让马给踩死,她提着刀傻乎乎地站了一会儿,才想起去牵马,结果小黑刚被不情不愿地牵过来,那边陌刀队已经拎着大把的人头回来了。    她爹浑身是血,拧着眉毛看她,“站那儿干什么?”    江端抱着刀在城门楼子上看笑话,闻言抹了一把脸,大笑道:“她是想跟爹你们冲出去呢,这倒霉劲,吃屎都赶不上热乎的!”    江云大叫了一声:“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战后城墙残破,遍地尸骸,秋风打着旋,血色斜阳低垂,金红云霞宛若天边薄纱,蜿蜒数万里,正是江山好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