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氏篡李而得天下,如今残暴不仁,宦官当道,气数已尽,尔等还等什么,若是不争一争,这天下可有尔等的活路?我天补左神策大将军得天所幸,必将带领尔等逃离苦难。” 这样的话,在濮州的各大难民聚集之处,不断的重复着,在一个汉子站起加入,获得了一块干巴巴的杂粮饼子后,周边的人眼神都变了,纷纷响应加入。 如今的起义军,已然兵分三路,那虎威将军张珏如今还在云梦山猫冬筹粮,我们暂且不说,单说那分道扬镳后的天补左神策大将军王君长和冲天将军陈苍,自从张珏处便分兵两路,王君长帅军便往这濮州而来。 初始这地龙翻身,军中也是乱过一阵,多亏的谋士鲁荏贾提示,王君长才惊觉此乃天赐良机,于是便有了在难民处的宣传之语。 此举收获颇丰,人马不但恢复到了分军之前,于那密州之前也是相差无几。 这番王君长吸取了密州之败的教训,不在固守一地,而是带着队伍,在都畿道河南道四处游走。声势愈发浩大,朝廷震怒,下令贬了青州节度使宋邵的职,命其进京领罪,一面派出了大将缪臻前来剿匪。 这泰和三年末,天下间再起风云。 不说北地的风起云涌,如今苏荷的小院中倒是其乐融融。 “阿兄,看我捉你,捉到了给我桂花糖。”四娘面带一张恶鬼面具,装模作样的追在二郎身后。 “来来来,怕你不成,快来捉我,捉到了便给你。”二郎在前面拿着桂花糖,笑嘻嘻逗她。 辛窭从二郎旁边路过,那粒桂花糖,便进了他的嘴里。 “哇~阿娘,他抢我糖吃。”没能吃到糖的小四娘,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 “谁捉到给谁吃啊,我捉到的,再说小孩子晚上不要吃糖,会坏牙的”那老头儿脸不红心不跳的振振有词。 气的苏荷在一旁直翻白眼,您的高人风范莫非都让狗吃了不成,从怀里又掏出一颗塞到四娘嘴里,这才算完,不过晚上要记得给她刷牙。 小院里的笑闹声,隔着街都能听到,但谁家又不是这个样子呢?一江之隔,却天差地别。 苏荷的小院里,墙上贴着红红的对联,门前挂着红红的灯笼,一片喜气洋洋,好好的除一除那旧年里的晦气。 院子里还准备了一个火盆,待吉时到后,便把早就晒好的竹子放入火盆之中,立时便烧的噼啪作响,一股浓浓的年味便扑面而来。 苏荷惯得在年夜里准备一桌丰盛年夜饭,如今人少,便是加上辛窭也比不得从前。苏荷除了包了饺子,还准备了四凉四热八个菜,满满当当的摆满了桌子。 “唔,你这年夜饭倒是奇特,怎得没有屠苏酒?”辛窭喝了口汤,挑剔道。 ......屠苏酒?那是什么,我不知道啊 “还有啊你怎得没给二郎他们准备五辛盘,小孩子过年是要吃五辛盘的,啧啧,你这娘当得啊”转头辛窭吃了口菜,继续挑剔着。 ......你给我把筷子放下,滚粗去! “唔,这牢丸倒是做的白胖可爱,就是不知味道如何?”夹了个饺子,疑问道。 ......你知道你为啥没地上户口不?嘴巴毒,脾气臭,没人爱啊,好气哦! 发完牢骚的辛窭,筷子不停,不多会儿碗中的饺子,便不见了踪影,趁着苏荷帮四娘擦嘴的功夫,从二郎那又顺走了一个。 二郎QAQ,又从我这顺,一定要好好练功,省的老被抢吃食。 晚饭过后,苏荷将早就备好的红包,一一发给两个孩子。 辛窭哪眼盯着二郎,‘这是什么?’ 二郎打了个哆嗦,‘红包啊!’ 辛窭‘你应该学会尊师重道’ “师傅,你眨眼怎得?可是困了?”我是小孩子,我看不懂你的眼神,对,我还小一点也没看懂,完全不会知道你在想什么! 苏荷在这,辛窭也不好真的抢过来看看这新年红包长的啥样,只好暗搓搓的决定,明天二郎练功时多加一个时辰,这个不会尊师重道的臭小子。 欢笑过后最为落寞,待到夜深人静,孩子们都回屋休息之后,独自守夜的苏荷,呆呆的望着房中的点点红烛,默默的给自己倒了一杯水酒,举杯遥祝天各一方的他与孩子们福寿安康,只要人好好的,终有一日能够团聚,随后一口饮尽杯中酒。 * 无月的天空,繁星点点,看的分外清明,银白色地面上,一个个的脚印排列的有些凌乱,刚结束了一场宴会的张珏,喝的有点高。 除夕夜宴,军中头目欢聚一堂,如今的黑虎军虽名声上比不得王君长他们,缺也是在这滕州实打实的站稳了脚跟。 年前张珏同这滕州当地的乡绅富户们借好了粮,救济了不少的周边流民,这领了救济的流民必须帮着滕州府修缮大小工事,以备那不时之需。 等到过年开春之后,这新的粮食便能种下了,这人有了粮心里便不慌,许多的事便能徐徐图之,可是这青黄不接之时最难熬,需得想些办法。 醉酒后的张珏在院子里,慢慢的踏着步,似在雪地上作画一般,抬头望着天上的繁星点点,眼前有个丽人对着他温柔的笑,他也跟着眯了眼睛,忍不住的对着虚空开始絮絮叨叨。 “阿荷,你可知我阿娘说,这人去了之后,便会去那天上化作繁星点点,远远的望着这人间的亲人。” “原本她这话我是不信的,直到那日在云梦山中遇见你。” “阿荷,你总说我异想天开,你怎知那日我亲眼所见你从半空中缓缓飘落在地,自那日起我便信了阿娘的话,你是仙子,定是阿娘见我孤身一人,请来陪我的。” “阿荷,现今你可是带着孩子们去见阿娘了,为何不与我说上一声,为何不等我回来?” “阿荷,我听闻那朝都的祭祀神殿,能沟通天地,等我去了哪儿,是否就能接你们回来了?” “阿荷,你可知晓,你的夫君如今是这滕州第一人,掌兵过万,大郎再也不会在雪夜之中冻得瑟瑟发抖了。” “阿荷,大郎现今跟着我在营中效力,不到十岁的人儿,不怕吃苦,一板一眼,为夫甚为骄傲。” “阿荷,三郎如今懂事多了,不在毛毛躁躁,整日里跟在孙夫子身后努力学习,如今已识百八十字了。” “阿荷,孩子们都很想你,我......也想你,你如今可好?” “阿荷,等着我,很快的,很快的” “阿耶,更深露重,明日许多要务,还是早些歇息吧,若是阿娘看到,会心疼的。”大郎在树下不知站了多久,肩上以落下了细细一层雪花,终是劝道。 “呵呵,阿荷你看,大郎现今可是管起我来了,回了,回了啊。” 跟在张珏身后的大郎,眼睛红红的跟在父亲身后,将其送回屋内,铺好床铺,便见父亲已经抱着床头的漆盒酣然入睡。 等他走出屋子,紧闭门窗,才忍不住的低落了一滴晶莹,混在雪地之中分辨不清,抬头望着星空,喃喃自语道: “阿娘,阿耶说您和弟弟他们是回天上去了,您放心,您不在,我会照顾好阿耶和三郎,您且早些回来,早些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