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若素放眼一望,这卧房的布置与原身原本的卧房迥然相异,是因为沈听檀希望他早日忘记那血腥的场景罢?
“若素若是缺了甚么,告诉为师便是。”沈听檀昨日命人将这卧房收拾了出来,今日亲手布置,刚刚才布置好。
宋若素眉开眼笑地道:“多谢师尊。”
沈听檀善于独处,不通人际,见宋若素正细看着这卧房,不知该说些甚么。
宋若素以为这卧房是宗门中其他弟子布置的,看了一圈,颇为合他的心意。
“若素,你且歇息罢。”左右没甚么可说的了,沈听檀转身便走。
宋若素一把抓住了沈听檀的衣袂,请求道:“师尊可以陪我一会儿么?一会儿就好,我怕再发噩梦。”
生前的一十四年光阴中,除非关乎弟弟,他从来不表达自己所想。
但他已不再是宋家被寄予厚望的大公子了,任性一些亦无妨罢?
沈听檀并未拒绝,只是觉得这小徒儿突然变得黏人了点。
设身处地地一想,宋若素经受了两回惊吓,这变化是理所当然的罢?
“好罢。”沈听檀阖上房门,于床榻边坐下了。
宋若素解下外衫,褪尽足衣,脱去锦履,上了床榻去。
沈听檀为宋若素盖上了锦被,又问道:“可要汤婆子?”
宋若素摇首道:“弟子不冷。”
沈听檀肃然道:“已是立冬了,再过几日恐怕会更冷,你身子骨弱,根基差,切勿逞强。”
六年前,他收了年仅一十五的宋若素为徒,这六年间,他陆陆续续地闭关了五年有余。
假如他用这六年好好教导宋若素,宋若素岂会是任人宰割的鱼肉?
宋若素不止是他的徒弟,还有着与少年一样的名字,他费尽千辛万苦都救不了少年,但他定能保护好宋若素。
“弟子记下了,弟子定不会逞强。”宋若素擅长逞强,就像擅长装作乖巧懂事一般,但他已不需要再逞强了。
沈听檀不是他的爹娘,不会因为他的学业不及同窗而着急上火,亦不会指望着他光耀门楣。
“弟子……弟子……”他不觉有些哽咽了。
沈听檀瞧着宋若素水光盈盈的双目,紧张地道:“有人欺负你了?莫怕,师尊定会为你做主。”
“我很是无能,师尊会嫌弃我么?”这话宋若素是为自己而问的。
沈听檀答道:“为师要你切勿逞强,不是要你妄自菲薄。”
“弟子谨遵师尊教诲。”要是爹娘如同师尊一样温柔该有多好?
宋若素不由自主地道:“弟子能抱抱师尊么?”
沈听檀颔了颔首,当即被宋若素抱住了。
宋若素环着沈听檀的腰肢,暗道:这腰肢好细。
他咬了咬自己的唇瓣内侧,告诫道:宋若素,不许再做登徒子了。
沈听檀轻抚着宋若素的背脊道:“若素莫怕,为师不会再在你不能自保前闭关了。”
若素莫怕……
满打满算,宋若素来到这个世界不过一日,沈听檀却整整对他说了六回“莫怕”。
生前,他只能倚靠自己,而今他有了为他遮风挡雨的沈听檀,沈听檀还为了他暂时不闭关了。
他由衷地道:“师尊,弟子以后定会好好孝顺你的。”
沈听檀并不需要宋若素孝顺,毕竟他道行深厚,不会衰老,若是他专心于修炼,至多两百年,便能飞升成仙。
闻言,他仍是感到欢喜,他这个不负责任的师尊,算是得到徒弟的认可了。
片刻后,宋若素松开沈听檀,乖巧地躺下了身去。
这一回,他并未发噩梦。
待他转醒,已是夕阳西下了。
他侧首一望,沈听檀已不见了。
他顿生失落,望着夕阳,摸了摸自己瘪瘪的肚子,正欲下床榻寻些吃食来,猝然闻得有人叩门道:“若素,你醒了么?”
是纪千离。
纪千离殷勤地道:“师叔听闻若素今日尚未用过膳,教厨子做了若素最爱的龙井酥,若素先用这龙井酥垫垫肚子,不久便可用晚膳了。”
龙井酥!
宋若素原先虽然未曾吃过龙井酥,但并不讨厌龙井酥。
在弟弟无辜枉死后,他变得讨厌,甚至于恐惧龙井酥了。
三块龙井酥将弟弟暴露了,并为其招来了杀身之祸,他如何能吃得下龙井酥?
弟弟被爹爹鞭打的惨状犹在眼前,弟弟痛苦的呻/吟似在耳边,他的额头顿时沁出了一层细汗。
纪千离得不到宋若素的回复,主动地道:“若素,师叔进来了。”
沈听檀出去了,门栓并未被拴上,宋若素不及拒绝,“吱呀”一声,房门便被打开了。
纪千离行至床榻前,欣赏着宋若素面上因久睡而生出的红晕,满意地一笑。
这宋若素随着年龄渐长,姿容愈发勾人了,挑剔如他都挑不出一处不足。
他收敛了自己的眼神,拈起一块龙井酥,送到了宋若素唇边。
龙井酥的香气不断地往鼻腔钻,使得宋若素难受至极。
纪千离诱哄道:“若素,你该饿了罢?乖,张口,师叔喂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