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碗,又来一碗。
三碗馄饨下肚,郑汐喝完最后一口汤,意犹未尽吐了口长气。
秦川在一旁眼睛都看直了,倒不是心疼四十五文钱,而是诧异……这右金吾将军怎么和自己想象的有些出入。
世家子弟也好街边小摊这一口?
“或许他们是不想撕破脸吧!”
郑汐松了一扣腰带,给出刚才问题的答案:“毕竟山东士族在朝堂中枢也所剩无几了!”
秦川心想不对啊!
五姓七望的终结,不是一百多年后的事么!
在这期间,你荥阳郑氏可是连续出了十几位宰相,更有“郑半朝”之名啊!
怎么会用所剩无几来形容呢?
郑汐见秦川一脸茫然,心想说与他听也无妨,开口解释道。
“贞观以降,先有《氏族志》重定排行,后有‘禁婚诏’禁止七族通婚,又经‘废王立武’的风波以及科举的推行,轮番打压下,山东士族终是在本朝一蹶不振。”
郑汐说到这,挑了下眉:“如今尚在朝中身居要职的,除了舅父,想必也就剩我一个了吧!”
秦川细思完他的话,接道:“所以……”
“所以我大张旗鼓到了长安县,各方势力就断了要插手的念头。”
郑汐语气间颇多无奈道:“若是谁搅进这滩浑水,很难不让人联想他们是不是有意彻底剪除朝中剩余的山东士族,进而,就会引发圣上的猜忌。”
秦川颔首应道:“平衡,而非一方做大,才是圣上的本意。”
“可以啊!小子。”
郑汐见他一语道破其中的玄机,意外之余又有几分惊喜:“看来这副使还真没选错人。”
“但这种事,不能再有第二回了!”
他摆正筷子叹道:“偶尔放肆一下,别人估且可以让着我,但若屡次为之,那就是不懂事了!”
秦川恩了一声:“不会了!之前一直在行险……”
“行险没问题!”
郑汐怕他因为自己一番话,改变以往的风格,连忙补充道:“至少到现在,我都认可你那个没完成的想法,虽然看着略显粗糙,但仍不失为一手好棋!”
“只是……在长安城,有它自己的行事规则。”
“把握好那个度,才能闪展腾挪其中,既不将其破坏,又可以达到想要的目的。”
“就拿田生民来说,你给他送进大理寺又有何用?没准他出来还能再升一级!”
“可若是逼他请辞离京,我保证不出三个月,他就会死的无声无息。”
“至于泾阳帮那些渣子,更是不值一提!跺脚之间既可让他们灰飞烟灭。”
“过激而为,反会……”
听着郑汐推心置腹的一番话,秦川忽然意识到。
眼前这个世家子弟虽然年纪不大,但看问题的眼光,运用手段的灵活,不知比自己成熟老练了多少倍。
他一个主修历史的人尚且如此,那那些通过科举为官的寒门士子,在郑汐这样的人面前,又会是何等的不堪一击?
不公平啊!
如果无法打破上层阶级对知识的垄断,又如何能与这些累世为官的士族门阀相抗衡?
想到这,他发觉自己有点得了便宜还卖乖的倾向,于是赶紧从脑袋里驱散了这个念头。
至少现在,这些还不是他能考虑的问题。
一恍神的工夫,郑汐已经付完了钱。
他叩了叩桌子笑道:“来长安一日,感觉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