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水并不知道母后说这话是何意,只是迷迷糊糊的应了一句。 皇后叹了口气,摸了摸镜水顺滑的发丝,“睡吧孩子,但愿你父皇不会让你去和亲,即便是做了皇后,又能如何呢?本宫深知这内宫之苦,不愿让你重蹈覆辙。” 皇后明白,北门一诺之所以让一只在外的嫡亲女儿回宫,正是为了和亲之事。 要知道,北门华婉再受宠,也不过是个庶女,身份不够高贵。 齐国还好,大楚那边嫡庶尊卑分明,所以即便是北门一诺有意让华婉公主去和亲,人家大楚皇帝也未必高兴。 何况这一次,大楚空出的,可是皇后之位。 两国和亲的传统,早就当年北门一梦远嫁为妃的时候就可见分晓。 这些年,大楚的国力不足,已然不能与当年相比。 故而,这一次来求亲,大楚使臣,可谓是诚意满满。 然而皇后却不这样认为,她身在后位多年,深知其苦,她多么想为好不容易回宫的女儿,择一位人品贵重的驸马,常伴她左右。 然而这些,镜水都不知。 镜水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日上三竿。 本来按照规矩,她是该一大早的就给父皇母后请安。 奈何皇后宠着,硬是让她睡醒了再去面见父皇。 这倒又是给了德妃娘娘可乘之机,晨起觐见的时候,没少说风凉话。 然而素日里皇后不与她争锋也就算了,如今她欺负到镜水头上来,皇后如何能忍? “德妃妹妹,且不说镜水刚刚回宫还不适应宫内生活,再者,她是本宫与皇上嫡亲的公主,她如何做事,连皇上都没发话,你有什么资格置喙?” 众位嫔妃面面相觑,有惊诧的,有看热闹的,自然也有做和事佬的…… “公主刚刚回宫,且路途劳顿,多休息也是应该的。至于德妃娘娘,许是无意,皇后娘娘不必放在心上。”说这话的是近日里刚刚承宠的贵嫔。 皇后有意无意的撇了她一眼,便冷哼道:“说起宫中规矩,镜水自幼长在清风观,规矩都是国师大人教的,自然不会有半分错处。今日,不过是昨夜与本宫长夜叙话,睡得晚了些而已。可德妃以此来置喙公主,着实不懂规矩,从即日起,德妃也不必来万寿宫请安了,禁足一个月闭门思过去吧。” 德妃有些不服,起身行礼时也略带敷衍,“皇上日日都要来臣妾宫里,皇后娘娘给臣妾禁足,可经过了皇上的允准?” 皇后嘴角轻动,将手轻轻放在了椅塌之上,淡笑开口:“怎么?德妃妹妹不服?想要抗本宫的旨意不成?” 德妃白了一张脸,“臣妾不敢,臣妾只是提醒皇后娘娘,臣妾并无大错,皇后娘娘不该罚的如此重,若是让皇上知道了……” “本宫既然敢下旨,就不怕皇上知道。你大可以向皇上来诉说你的委屈,不过本宫要你记着,本宫才是后宫之主,本宫说什么做什么,无需向你请示,你素日里不懂规矩,从前本宫不计较也就罢了,如今不行,你好好回去闭门思过,若是还这样毛毛躁躁的,便去祖宗灵前守灵几年,好好治治你的毛病!” 德妃脸色铁青,她知道,这种时候与皇后顶嘴没什么好处,终究是咬紧牙关退了下去。 没多久,这个消息便传到了北门一诺的耳朵里。 届时,北门一诺正在与信天命议事,听闻此事,不由得蹙眉:“是不是德妃又做了什么?惹的皇后不高兴了?” 皇后向来隐忍,北门一诺是知道的。 永望公公闻言愣了一下,随后道:“听说是镜水公主昨夜与皇后娘娘叙话到天明,起的晚了,德妃娘娘嘴上不饶人,说了几句,让皇后娘娘不高兴了。” 北门一诺微微蹙眉,当年让镜水出宫的时候,始终是皇后心里的一根刺。 这些年,北门一诺每每去皇后宫里,她都是一副冷面孔,加上皇后老了,自然不受待见。 如今镜水回来了,一向隐忍的皇后护短起来也是应该的。 况且,信天命还在这里,信天命言语之间尽是对镜水的宠爱,比他这个父皇还甚,故而,北门一诺自然得顺着皇后的意思。 “既然是皇后的旨意,便让德妃禁足吧,她向来愿意使性子,也该收敛一下。” 然而,北门一诺说这话的时候,还是给永望公公递了个眼神,示意他必要的时候,要安抚一下德妃娘娘。 北门一诺的小动作,并没有逃过信天命的眼睛。 信天命嘴角微动,见永望走了之后,才缓缓开口:“皇上太过于宠幸妾室,难免会让皇后娘娘失意,微臣尤记得,当年皇后娘娘还是太子妃的时候,一首游龙之曲,也是迷醉了咱们齐国的万千王孙公子啊。” 提到这茬,北门一诺突然笑了,终究是老了,北门一诺的眼角明显有了皱纹。 “是,当年皇后的美貌,也是不输给惊鸿公主的。”提起楚惊鸿,北门一诺即便是到了这个年纪,亦是感慨万分。 信天命突而笑了笑,“惊鸿公主的孩儿,如今就在微臣的座下,那孩子极为乖巧,前几年,微臣也有幸见了惊鸿公主一面,虽不如年轻时候的惊艳,却也端庄温婉,正如如今的皇后娘娘一般,无欲无求,叫人心生羡慕。” 听到此话,北门一诺突然来了兴趣,“哦?国师还有幸见过她吗?可惜朕这么多年也给她去了不少信,终究是石沉大海。” 信天命摆手笑了笑,“皇上还是珍惜眼前人最为要紧。” 北门一诺亦是干笑了一声,当年信天命带走镜水,自是对不住皇后的。如今,他突然为皇后说话,自然也是有私心。 北门一诺不愿与信天命争执,便又问道:“依国师来看,这次与大楚和亲,派谁去,最有合适?” 信天命笑了笑,“皇上此次让镜水回来,不就是有此意吗?” 北门一诺微微蹙眉,摇头道:“可国师也说了,镜水可是天女,可保我齐国平安,若是嫁去了大楚,岂不是便宜了他们?况且,皇后也不大愿意将镜水嫁出去。” 信天命沉吟片刻儿,叹口气道:“微臣也不愿意将镜水嫁出去,只不过天命不可违,她身为天女,是北门皇族皇室之女,自然无论身在何处,都会护佑齐国平安康泰。镜水自打出生起,微臣便给她算了一卦,是母仪天下之相。” 北门一诺顿时了然于心,点了点头,“朕明白了,大楚皇帝也有此意,那小子最看重嫡庶尊卑,自然也想要求娶镜水。只不过德妃也有将华婉嫁出去的意思,朕才有些纠结,且看那楚离镜如何决定吧。” 信天命其实给北门华婉算过一卦的,是短命之相,眼瞧着她深受宠爱,信天命自然不曾言明。 而万寿宫内,楚离镜请求拜见镜水。 皇后听说楚离镜的到来,脸色有些差,可还是礼数周全的接待了他。 “你此番来齐国,是否能全权代表你皇兄的意思?”皇后直言问道。 楚离镜点了点头,道:“皇兄日理万机,自然不能亲自过来,不过皇兄心里是属意镜水公主的。” 皇后脸色微变,拿出手帕干笑一声,道:“可华婉虽然骄纵了些,却也是才貌双全。那孩子也是本宫看着长大的,不比镜水差,不知昭亲王意下如何?” 楚离镜自然看出了皇后的心思,他倒是语气平淡,“皇后娘娘放心,此事吾会亲自交于皇兄决断,镜水公主聪慧貌美、天女降世,华婉公主亦是皇上的掌中宝,无论是皇兄娶了哪一位,都是我们大楚之福。” 皇后长叹一声,“既然你是来见镜水的,本宫便不打扰你们年轻人说话了,镜水是在宫外长大的,若是说了什么不合规矩,还望昭亲王见谅。” 楚离镜忙道:“镜水公主质朴天真,又是国师大人的关门弟子,离镜羡慕还来不及。” 皇后微微一笑,转身离开。 镜水出来见楚离镜的时候,已是两刻钟之后。 宫中虽连夜给她裁制衣衫,这个时辰,却只送来了两件,一件是正红色,太艳,她不喜欢。 另外一件是明黄色,太显眼,她也不喜欢。 可是昨日,她已经任性的穿了道袍,今日面见使臣,自然不能如此无礼,终究,她还是穿了那件正红色锦缎窄袖雪丝绒宫装,由虚若亲自给她化了艳丽的妆容。 她望着镜中有些陌生的自己,叹了口气,“罢了,就这样吧,以后恐怕日日都要穿成这样去见人,总要习惯。” 虚若忙道:“公主琼姿花貌,比华婉公主娇艳的多,她只是装扮的靓丽些,咱们不能被比了下去。” 镜水嘴角微动,“以后莫要提她了,本宫不跟女罗刹相比。” 花脉脉闻言在一旁轻笑出声,随后想起了信天命的叮嘱,便急忙收回了笑意,一本正经的站在镜水身后。 镜水正要出门,偏生回头对虚若说了句,“姑姑是宫里的老人了,派人教教花脉脉宫中规矩,这孩子自由惯了,姑姑莫要太严厉。” 虚若回头望了花脉脉一眼,急忙应了。 镜水去见楚离镜的时候,只见他还是跟昨日差不多的装扮,半张脸戴着面具,看不清面容,身上穿着一件玄色衣衫,显得更加神秘。 自从经历了玄衣少年的事情之后,镜水便不大喜欢男人穿这个颜色,奈何人家是使臣,她总要知道规矩。 而楚离镜微一抬眸,便看见镜水缓缓向他走来,不同于之前对她的印象,她一装扮起来,整个人气质无双,更添妩媚。 楚离镜握紧了拳头,眉心拧紧,皇兄给他的要求是求娶一个嫡亲的公主回去。 而偏偏,这位嫡亲的公主,正是那日在冥罗镇替他解毒的女子。 楚离镜心如刀绞,浑身不自觉的颤抖着…… 自打那一日,镜水不告而别之后,他派日日派人去寻找。奈何信天命神龙见首不见尾,其弟子也是如此。 他有要事在身,自然不能耽搁,只好先来齐国,或许能遇见国师大人也说不定。 事实证明,他猜想是对的,他的确见到了国师大人,也见到了那位女子。 只可惜,她竟然就是齐国的镜水公主! 镜水自然没认出他,见他有些失态,心下有些疑虑,她心里想的却是这大楚的昭亲王莫不是有什么疑难病症,或是羊癫疯一类的病。 想到此处,镜水便好心的提醒了一句,“本宫身边有个丫头,可是位神医,本宫见王爷脸色不好,要不要让她来给你看看?” 楚离镜这才回神,强忍着心绪坐了下来,亦表明了来意,“多谢公主关心,本王恐是来齐国水土不服之故,没什么大事。” 话毕,他微微一顿,忙开门见山道:“两国欲再结连理之事,想必镜水公主已经听说了,皇兄的意思,是想求娶镜水公主入大楚为后,不知公主意下如何?” 镜水本在喝茶,听到这话,差点一口水喷了出来,“什么?难道要去大楚和亲的人,是本宫不成?” 楚离镜忙摆手道:“公主误会了,本王是在征求公主的意愿,若是公主不愿,本王自然会回了皇兄。” 镜水想都没想便答:“自然是不愿的,本宫又没见过他。” 听到这话,楚离镜不知为何欣喜莫名,他突然抬起头来,紧紧盯着面前的女子,破愁为笑道:“既是如此,本王自会向皇兄禀明情由,公主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