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门镜水浑身不自觉的哆嗦着,见到了信天命就像是见到了仇人一般,恨不能上前撕碎了他! 她眼中的恨,挡都挡不住,就连花脉脉都意识到了不寻常,话一出口,便顿觉失言,躲在北门镜水的身后,不再出声。 信天命仿佛根本看不到北门镜水那锐利的眼神一般,笑的温和,“跟师父回去吧,师父给你做你最爱吃的松花饼!” 镜水没有出声。 反倒是秦楚先出来打圆场道:“师姐,我也想吃松花饼!” 北门镜水瞪了他一眼,吓得秦楚不敢再出声。 信天命依旧笑的温柔,他走近了镜水,像是哄小孩一般,牵起了她的手,“别跟师父闹脾气了,回去吧,你也知道,师父既然找到了你,你就逃不掉了。” 这一点信天命说的没错,虽然镜水不知道他怎么办到的,但是他好像一直都会妖法! 花脉脉在她的后面小声道:“镜水,那你会带着我吗?” 信天命这才转过头看向了花脉脉,冲着她柔声笑道:“你是空大夫那个小女徒弟吧?” 一看信天命知道她,花脉脉脸色微红,忙点了点头。 对上信天命的眼神,花脉脉有些不好意思,忙垂首戳着自己的小拇指,掩饰自己的失态。 殊不知,她的心砰砰砰的跳,根本按捺不住内心的小激动。 她的心跳声,就连北门镜水都听到了。 北门镜水在心里鄙视了一番,在默默跟在信天命身后回清风观的路上,她还是回头小声对花脉脉说了一句,“你别看我师父长得年轻,他可是老妖怪了,据说,他都有七十多岁了,跟我爷爷是一辈的人!” 花脉脉惊诧不已,下意识的“啊”了一声,声调也不由得提高,“七十多岁?你骗人的吧,看起来也就二十岁左右啊。” 花脉脉的声音,引得信天命和秦楚双双回头。 北门镜水气的翻白眼,暗骂花脉脉太蠢。 花脉脉看到了北门镜水那不善的眼神,立马噤了声,老实的跟在北门镜水的身后,再也不出声。 不过关于信天命七十多岁的这个事,她根本不信,觉得镜水在骗她! 信天乡离清风观也不算是太远,几个人走了一个时辰,终于到了目的地! 花脉脉抬眼便看到了清风观门口的那两颗巨大的油罗树,油罗树又称无患子,其果实做成念珠可保平安。 花脉脉之所以知道,是因为她小的时候,师父曾经送过她一串,她至今还随身携带。 夜色之中,烟雾朦胧,偌大的清风观傲立于山林之间,自有一股清新之风。 花脉脉不由得感慨道:“我好喜欢这个地方。” 喜欢吗?北门镜水看着这个自己从小长大的地方,似乎早就没了什么感觉。 她曾经也觉得清风观很美,哪怕在这里生活一辈子她都觉得很幸福。 直到,发生了那件事! 北门镜水回过神,看都未看信天命,便冲着秦楚吩咐了一句,“你去给花脉脉收拾房间,我身子不舒服,先回房了。” 秦楚愣了一下,先看了信天命一眼。 信天命盯着北门镜水的背影,长叹了一口气,随后冲着秦楚淡淡道:“镜水旁边的厢房还空着,还算是干净,你带花脉脉去,简单的整理一下。” 秦楚点头称是,随后抬头看向信天命,欲言又止。 在信天命转身的那一刻,秦楚终于忍不住问出声,“师父,你与师姐之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信天命眉头轻蹙,随后便恢复了一如既往的淡漠脸色,没有回答秦楚,便转身离开。 北门镜水回到自己的房间之后,也没有点灯,只是静静的坐在窗前,望着窗前柔和的月色,思绪却回到了半月前…… 半月之前那件事,让北门镜水与她一向敬爱的师父之间的关系,拉开了一个巨大的裂口,而这个裂口,这辈子都弥补不了! 半个月之前,是清风观最冷的几天。 她的师父信天命又像是往常一般,突然不知所踪,只交代了她几句话,便消失的无影无踪。 尤记得那一日清晨,北门镜水是被冻醒的,没有师傅在的日子,她总要事事亲力亲为。 门外的积雪堆得老高,镜水想着就算此时开门去屋外取师傅临走前备好的干柴,这种时候,也烧不着吧。 屋子里冷的连水缸里的水都冻成了厚厚的冰坨,北门镜水一边搓着手,一边想要流眼泪。 可是眼泪刚在眼圈边打转,她便硬生生憋了回去。 她大概是被师父保护的太好,从小到大即便是住在道观里,也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不懂得如何生活。 师父走了大概半个多月,起初,天气虽冷,可也没有下过这样厚的雪。自打前几日开始,这雪就没停过。 北门镜水总想着,她在屋子里将就待上几天,师父或许也就回来了。所以这几日,除了趴在床上捂着大被背师父留下来的静心咒,她便啃食师父临走之前给她准备的一大盆松花饼。 小时候镜水是最喜欢吃松花饼的,师父想来估计也是怕她饿死,故而临走之时,特意备了好大一盆松花饼,说估摸着她将松花饼吃完了,师父大约也就回来了…… 镜水从盆里拿出最后半块松花饼,咬在嘴里都觉得咯牙,她勉强用嘴里的温热将这最后的干粮暖和暖和,便硬生生吞咽了下去…… 偏偏这几日,屋子里连水都没有,她又饿又渴,整个人闷在被子里,只觉得自己或许是时日无多了吧…… 意识渐渐模糊,直到一个身穿红裙的美人儿站在她的身侧,狠狠的拍打着她的脸,她才算是勉强眯着眼,盯着来人…… 镜水只觉得这人好生面熟,却一时之间记不起她是谁! “你师父可真行,把你一个人丢在清风观里,若不是我及时赶来,你说说你会不会死在这屋里?”女子的声音回荡在耳边,而镜水却只听到“你师父”三个字! 那女子解开了腰间的水壶,递到了北门镜水的嘴边。 镜水只觉得一股温热化入喉间,好生甘甜,她猛地灌了几口,这才算是来了些许精神。 “你给我喝的这是什么水?竟如琼浆玉露一般,有起死回生之效!”北门镜水粗鲁的抹了抹嘴角的水渍,早就不知矜持高雅为何物! 那红裙女子嗤笑了一声,不由得出声调侃道:“想你堂堂公主殿下,竟然沦落到这般田地,可叫我如何说你才好。” “公主?能吃吗?你可有吃食?”北门镜水端坐在那里,伸出了小手向面前的女子讨要。 女子愣怔片刻儿,从怀里摸索了半响,才掏出了一个温热的包子,递到北门镜水的手中之后,她这才道:“你先将就着吃点便是,我去给你煲点汤,吃饱喝足了可要记得,你师父有任务交给你!” 那红裙女子走后,北门镜水的意识才渐渐回笼,她伸了伸胳膊,只觉得这女人的包子果然有奇效,吃上一个,便顿觉饱腹了。 可思忖半刻便也觉得没什么奇怪的,这红裙女子和她的师父本就是怪人。身上有些稀奇古怪的“妖法”也没有什么奇怪的! 这红裙女子就是她师父的师妹,她从小到大只见过她那么几回,对她的模样大约有些模糊,可对她身上那套热情如火的红裙子却是记得真切。 “师父还是没有回来啊!”北门镜水低声呢喃了一句,神情略有些失落。 自打喝了那红裙女子递过来的水,她顿时觉得也没有那么冷了。 门口的积雪不知道被何人清扫干净,整个清风观因为红裙女子的到来,多少多了点烟火气息。 正午时分,大雪总算是停了。 北门镜水狼吞虎咽的将那半盆的鸡汤喝了大半,因为吃的急,她甚至觉得嗓子眼里似乎卡着鸡骨头,好生难受。 若不是红裙女子见她这副惨状叹了口气,给她喂了不知道是什么仙浆玉露,她这才缓过神来。 见北门镜水已然活了过来,红裙女子恍若松了口气,从怀里拿出了一个黄色的字条。 镜水知道规矩,这黄色字条,代表着师父的紧急任务,一旦接到字条,她必须马上下山去办! 若是平日里师父给她安排什么任务,也就罢了。 可是如今,她险些死在道观里,可师父连个人影都不见,她不免有些心寒。 人影不见也便罢了,人还没有回来,任务便已到了,这叫什么事! 北门镜水懒洋洋的接过那黄色字条,又十分不耐的打开,只见上面明晃晃的写着一行巨大无比的字,似乎生怕她眼瞎看不见一般,“下山,给一位玄衣少年续命!” “续命?”北门镜水不由得扯高了嗓门! “我师父没有搞错吧?我都差点死在清风观里,我为何要给别人续命?”北门镜水瞪大了眼睛看着眼前的红裙女子。 只见红裙女子柳眉轻转,凤眼微挑,冲着她玩味的开口道:“小丫头,你刚刚也算是九死一生,我老婆子不与你计较。不过,有些话,还是要与你好好说道说道的。” “这第一,我可不仅仅是你的救命恩人,名义上也算得上你的师叔,你跟我说话要用敬语。我听说你在你师父门下,从小到大那是不学无术,可是规矩总该懂得吧?” “这其二嘛,这任务是你师父派给你的,你有问题,等你师父回来问他即可,我只是过来传个话,传完话就走。任务做不做,你自己定,我管不着!” 北门镜水顿觉有些尴尬,虽然她从来不知道公主为何物,但是她师父自小教过她,对长辈要有礼貌,即便她人不在宫里长大,宫里的规矩亦不可荒废。 她定是这些日子过得凄凄惨惨、浑浑噩噩,竟然忘了师父的叮嘱。 再者,这红裙女子长得如花似玉,虽然听师父说她其实是个老太婆,可左右看起来她这容貌也就十五六的年纪,叫她师叔,的确不习惯。 北门镜水咽了一口唾沫,起身微微冲着她福身,“让师叔笑话了,镜水给您赔罪。” 北门镜水这方腰刚刚弯下去,那方的人儿便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北门镜水知道她们这等人的习惯,来无影去无踪,十分难以捉摸。 北门镜水摸了摸自己吃饱喝足的肚子,心里不免空落落的,师父无归期,师叔这一走,屋内又没有干粮,她会不会继续在清风观里等死? 还有,这清风观一贫如洗,也不知道那师叔从哪里弄来一只活鸡给她炖的鸡汤! 想的烦闷,北门镜水索性不再去想,她晃了晃手中的黄色字条,无奈,只能穿上她那件最珍贵的貂皮大氅下山去给玄衣少年续命! 镜水不知,就是这位玄衣少年,让她从此走上了不归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