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不住气?
她怎么就沉不住气了?
如果她听不懂人话,那一定是谢大狗的错。
赵卿陆不想再听他乱吠一通,绷着脸起身,一时没站稳,往床上跌去。
条件反射般的,她在趴下时迅速支起手臂,领口顺势倾斜,不甚明朗的灯光下,莹白肌肤泛着清炯光泽。
谢遇时自认为不算重欲,但也不是剃个头就能点上九宫格、食色无味的和尚。
在南美的八个月,期间不是没有诱惑上门,相反层出不穷,也许是刻在骨子里的道德观,对于这些“凑巧上门”的露水情缘,他一概拒之门外。
他心里有数,婚姻虽寡淡,但该有的底线不能逾越。
直到有次,南美合作方组了个局,说是商讨后续工程开发事宜,实际上还是为了讨好他这位谢家未来的掌权人。
那晚,觥筹交错,满室衣香鬓影。可偏偏谢遇时满脑子都是赵卿陆的身影——她穿着丝绸睡衣涂抹护肤品时的动作,沐浴后的浅淡馨香和脸颊的两弯薄红。
这可能无关情爱,有的只是从潜意识里激发出的欲念,但就在那时,他才真正意识到,拒绝那些人不仅仅是自己心里的那杆道德秤在作祟,更重要的是她们都过于寡淡。
人就是这样,一旦摘得百花中最明艳的玫瑰,便再也看不上其他清淡的栀子。
换句话说,在他见过的所有人中,只有“赵卿陆”才称得上是他的欲。
昏黄光束透过米白灯罩,半遮半掩地垂下。
谢遇时敛了神,灯下眉骨极深。
赵卿陆有点不习惯这样的氛围,不自觉往后挪了一步。
侵略感未消弭半分,反而像温水煮青蛙一般,一点点蚕食着她的镇定。
不多时,瘦直沁凉的手指探上她脚踝,轻轻往下一拉,四目相对后,“不是说脚酸?给你揉揉?”
他说话时总喜欢用上扬的尾音代替疑问词,给沉冷的嗓音染上几分厮磨般的暧昧。
不像只是揉揉脚踝的意思。
赵卿陆不由瞪大双眼,虽说她和谢遇时没多少真情在,但身体上的本能反应还是让她的心砰砰直跳。
抬眼便见对方眼里的幽深,接下来的事有迹可循。
赵卿陆并不抗拒亲密的身体接触,但谢遇时一声不吭离开,又毫无征兆地出现,光想想就觉得恼火。
——上床不如杀狗。
这种念头一冒出,说话的气势跟着回来了些,小嘴叭叭的:“和狮子待久了,现在都变得这么贴心了?”
“给我揉揉,你怎么不回大草原,给你的爱狮揉揉去?”
“给你的爱象疏通疏通鼻子也行啊。”
气氛僵住。
谢遇时自认为是个好脾气的,但这一刻还是忍无可忍地直起身,目光从她身上挪开,轻飘飘地降在落地灯罩上,似乎不想再和这位脑沟都被名叫“傻逼”的寄生虫占得满满当当的合法妻子较真下去。
这给了赵卿陆摆脱他束缚的机会,下床趿拉着拖鞋,走出没几步,又折返回来,指尖轻轻在他腰腹间划了下,匀实的肌肉线条触感分明。
看来在南美的那八个月,没少在大草原上锻炼身体。
赵卿陆见好就收,趿着拖鞋扭头就跑。
谢遇时敛了敛眼睫,轻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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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今晚这种档次的宴会,与其说是看秀,其实并没多少人会将注意力落在秀场上。
赵卿陆也不例外,端了一整晚的架子,整场秀看得意兴阑珊,灌进肚的只有半杯香槟,又和谢家兄妹斗智斗勇了一番,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
临近午夜,嘴上沾滴油都是在犯罪,她只能退而求其次拿了些水果出来。简单解决几口,准备回房时,想到谢遇时那张写满原始兽|欲的脸,脚步突地一顿。
主卧是不想回的,但要她纡尊降贵睡客房想都别想。
犹豫着,谢小汪从角落蹿了过来,扑进她怀里。
“谢小汪,我的乖儿子。”赵卿陆摸摸它脑袋,又捧住它的脸跟谢大狗进行了一番对比。
最终,阿拉斯加犬秒胜人型巨犬。
赵卿陆叹了声气,“有没有办法把你那狗儿子从我房间里拖出去?”
话落,楼梯口传来不轻不重的脚步声,赵卿陆直起腰,半抬下巴看过去。
谢遇时已经换上一件墨蓝色真丝睡袍,腰带被松垮地系着,露出大片雪白的肌肤,光影勾勒下的身形颀长挺拔。
他在拐角处立定,环胸靠在扶手上,刘海被吹散,罕见地戴了副眼镜,镜框反射出的薄光连成一道冰冷的弧光,衬得眉眼淡漠疏离。
空气无端沉了一霎,从谢遇时那轻微的挑眉动作里,赵卿陆莫名读出了这层意思:又当老婆,又当奶奶的,您可真行。
果然,半晌工夫,就听见他轻描淡写的声线传来:“赵奶奶这是在梦游?”
赵卿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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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遇时不知道自家太太哪根筋搭错了,在他回卧房前,把门锁了。
两人虽然没有分房的习惯,但家政保姆出于“没准有天十米大的床也容不下俩人头共存”的考量,时刻保持着客房如帝王亲临般的整洁与舒适度。
谢遇时上午八点刚下飞机,中途没有休息过,熬到这个点,周身的惫懒几乎要将他吞噬。
一躺下去,昏沉的意识又清明不少。
岑寂的夜一帧帧地流动着,丝绒窗户没拉全,能看见玻璃窗上掩映的火光,星星点点,莫名像赵卿陆眼里跳跃的光。
这些年,谢遇时跟着父亲谢林松出入于形形色色的名利场中,领教了不少难伺候的人,但从来没有一个像赵卿陆这般让他捉摸不透。
和那些心口不一的商人截然不同,她的情绪其实很容易看出。
就像一张白纸,纯粹得过分。高兴时往上抹一道亮色,羞恼时泼一碗墨,也正因为如此,他才越发不能理解,怎么会有人能将寡淡的生活过得这般……热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