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仁殿偏殿,池夫人坐在镜前,皱着好看的眉毛,一脸沉思。
这时,她的心腹周氏走进来,朝着周围的宫人微微颔首。众人会意,全都退了出去,脚步轻盈。
“夫人。”
周氏走过去,立在池夫人身边。
池夫人这才回过神来,起身往窗前的罗汉床坐了下来。金陵连日阴雨,只有这里才就得着光。她素来不喜烛火的气味,只有晚间,才不得不点起烛火。
“可看清楚了?”
池夫人从罗汉床上的雕漆案几取了茶水,却只是看着。
“是。九……”说到这里周氏愣了一下,“归家九姑娘,眉心已散,已非处子之身。”
池夫人看着杯中澄黄的茶水,眉头皱得更紧了。
“我算是看着阿苼长大的,之前想着池家尚主也不是不可以,只是万没想到后来会出了如此祸事。”
说到这里,她长长地叹了口气,置茶碗于案几之上。
“夫人,大公子已是这天下最尊贵的人。一个九姑娘,不劳夫人如此费心。这后宫如今空置,随便安个位分就好了。何必如此劳神。”
周氏说完,取了茶壶倒了一杯新茶递与池夫人。
“连日奔波,夫人还是要多饮水才好。”
池夫人苦笑了一下,虚指着甘露殿的位置。
“我啊,就怕这后宫一直空置下去。”
“这……”周氏立在一边,欲言又止。
池夫人轻啜一口茶水,看向周氏。
“你在我身边多年,虽为主仆,其实与姐妹并无区别,有什么事情,就说吧。”
“当年九姑娘出生,道士为她批命,说她日后会祸乱朝纲。现在想想,怕是应验了。”
池夫人微微一下,起身立在窗前。黑压压的天空,昭示着有一场大雨将要落下。
“当年,不过是皇贵妃忌惮丽妃,让人胡乱编造的谣言罢了。只是归苼肖其母,妖冶艳丽。若还是公主,最多就是勾得阿奴沉迷于闺中。但是现在阿奴为天下之主,就有些碍眼了。”
池夫人最是了解自己的儿子,当年硬是与柴家退亲,就意在归苼。后来自家老爷出事,池家愤而起兵,打着的旗号是清君侧。但池夫人明白,归苼也是有一定影响的。
想到柴家,她不免又叹了口气。柴家大姑娘,多好的姑娘,竟是不得池温喜欢。最后被二房的人聘了去。
池温的人,虽然都是池家大老爷池峥的旧部。但是人心难测,池家二房又在一边跃跃欲试。虽有谋士扶持,但是池夫人还是担心池温会因为归苼,寒了功臣的心。
可是眼下池温尚未正式登基,说一些,都为时过早。
“那九姑娘那边如何处理?”周氏又在一边问道,“总不能不明不白地待在宫中。”
“还能如何?也只能留在宫中了。”
池夫人揉揉眉心。
“晚间送一碗避子汤过去,敲打她一番就是了。”
池温今日忙碌,回到凌烟阁的时候,已是深夜。归苼因为今日起得早,下午补了个觉,到了晚间,反而走了困。他进来的时候,她正在书房看书。
“这般努力,难不成想当状元?”
池温轻手轻脚地走进来,朝着周围的使了个眼色,之后静悄悄地来到归苼身边,抽走了她手中的游记。
归苼吓了一跳,抬眼才发现是池温。忍不住抬手照着他肩膀就是一拳。
她力气小,打在池温肩膀上,不痛不痒的。
池温笑着捉住她的手,放在唇边就是一吻。
“今日去母亲那里如何?”
他说着话,就拉着归苼,让她坐到自己腿上。她最近瘦了,轻飘飘的仿佛没有分量。
归苼轻咬着嘴唇,半晌摇摇头。
“夫人不喜欢我。”
她语气低落,很是失望。
池温摸摸她的头发,笑着吻了过去。
“不会的,母亲以前不是对你很好吗?”
归苼没再说话,以前是以前,现在可跟以前完全不一样了。
“不说这些了,许是我误会了。倒是你,一来就问东问西,用过晚膳没有?”
“在宣政殿与范先生用的。”
范先生是池温身边的谋士,腹中有丘壑,却不出仕。
这时,半夏打门外走进来,面色有些不好看。
“姑娘,夫人那边的如意姑娘来了。”
“快请。”
如意是池夫人身边的得意人,这么晚过来,肯定有事。
一会儿,如意缓步走了过来,手里还捧着药碗,里面是棕色的液体。归苼轻嗅一下,顿时脸色就变了。这一碗分明就是避子汤。
她只知道池夫人不喜欢她,却没有想到会这么明晃晃地打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