倘若她这会儿跳下来,会不会直接摔死?要真能摔死了就好了,再也不必过这没有盼头的日子。
她心下委屈,一时间有些钻牛角尖,大着胆子放开了手中的绳。
马还在往前跑着,楚云闭上眼,将手彻底一松。
料想中的一切却都没有发生,有人停住了马,并将楚云抱了下来。楚云看着闻盛那张有些愠怒的脸,胸腔里那颗温热的心还跳动得很快,闻盛声音有些起伏不定:“你有胆子死,却没有胆子反抗?”
楚云被他骂得哑口无言,一双莹润的眸子里往外渗泪,“你根本什么都不懂,你只会说风凉话罢了。”
他闻盛怎么会知道,她曾经试过反抗,试过将推开欺负自己的三公主,可下场呢?是她被打了一顿板子,罚了月例。她也曾经试过告诉太后,或者父皇,说她受了怎么不公正的待遇,可是结果呢?是他们根本置之不理,像打发一片黄叶一样,把她打发了。
一个不受人待见,又没有任何背景的公主,在深宫里一无是处,在外头更是一无是处。她越来越不喜欢反抗,索性逆来顺受,反正她们无趣了,便停了。
眼前的世界变得模糊,闻盛的脸变得模糊,楚云自知失态,抬起袖子擦眼泪,眼泪却越擦越多。
她不该这样迁怒闻盛,毕竟闻盛对她有过太多的好。他的话,也只是怒其不争罢了。
“我……”楚云哽咽,被闻盛打断。
“他和你说了什么?”闻盛眯眼看向江元练,猜到是他说了什么。
他讨厌看见楚云这副娇滴滴的样子,弱者,便该努力去争去斗,去撕咬,成为强者。自怨自艾是最这世上最没用的东西,期待别人可怜你,那更不可能。
闻盛有些烦闷,即便如此,还是维持着那副温润如玉的假面,轻嗤重复道:“他和你说了什么?他如何欺负了你?你便如何还回去?明白吗?”
楚云还抽噎着,没应声。
闻盛看着她这隐忍的样子,心中愈发烦躁,“殿下是……”哑巴吗?
怎么就只会哭,和逆来顺受?
视线瞥过她有些别扭的姿势,才发觉她方才下马之时扭伤了脚。
那无名火发不出来,只好咽下。
眼看着江元练朝这边过来,闻盛板着脸,将人打横抱起,径直离开。
闻盛轻车熟路穿过几道门,七拐八拐的,就到了一处僻静的小院。
他放下楚云,脸色不虞,“殿下还是与我说说吧,世子和你说了什么?”
楚云咬着唇,说不出口。她连钟敏都说不出口。
闻盛却很有耐心,就在一旁等着。
他坐着的时候背脊也是直的,就算只是倒杯水,也显出一种不急不缓胸有成竹的姿态。
闻盛大抵是放弃了,“算了,既然公主不愿说,微臣也不再追问。只是微臣还是那句话,殿下倘若连死都不怕,还有什么怕的?”
楚云仍旧没应声,沉默在这方寸天地里肆意蔓延滋长,爬上她隐隐作痛的脚踝,也爬上她眼窝。
她伸手揉了揉自己脚踝,忽然又觉得闷成一堵墙的心口仿佛松懈下来一块方砖,道:“他……他曾轻薄于我。”
楚云微垂着眉目,不知道如何在这种时候和闻盛对视。
闻盛竟不觉得意外。美貌,可以是利器,也可以是罪行。
在楚云身上,美貌是种罪行。
她说着,又红了眼眶。本来都忍住了哭意,可说出来,又忍不住了。
“即便告诉旁人,也只会觉得,是我勾引他,没人会觉得是我可怜。”她伸手揩眼泪,只觉得脚踝更痛了。
“我……我不是没有反抗过,闻大人。”她含泪苦笑,“可是你不知道,没有任何资本的反抗,是毫无意义的。”
她甚至连一只猫都顾不住。
“那就让它有意义。”闻盛仍旧是轻飘飘的,拢着袖口浅抿茶水。
这样的不近人情,楚云听着,从胸口舒出一口气,“是,你说得对。”
旁人眼中的闻盛大抵是温润君子,可楚云已经见过许多不同的闻盛的模样,有些孟浪的,恻隐的,怒其不争的……
她还以为,她和闻盛应当也算朋友。不过是一厢情愿罢了。
楚云撑着桌角起身,意欲离开,“多谢大人相救。”
谢,又是谢。
闻盛忽然道:“殿下能确定出了这道门,他不会找你吗?这又不是在宫里,在宫外,倘若殿下出了什么事,旁人也只会指责殿下,不是吗?”
是。
楚云停住步子,不解其意。他想说什么?
闻盛垂下长睫毛,其实这里的茶不好喝,他放下手中的瓷杯,只唤来了身旁的随从:“点思,去请县主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