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嘘!”周唱早压低了声音,虚掩着嘴巴,飞速道,“别说话,丧尸就在门外,它们的听力很灵敏。”
她的说话声小到不能再小,不把耳朵贴上手机就难以察觉,但周唱晚还是从中听出了极端的恐惧,那几乎能称得上是一种深入骨髓,揉进血肉的畏怯。
面对突如其来的意外,周唱晚条件反射一般捂紧嘴巴,堵住所有会给手机另一头的周唱早带来灭顶之灾的可能,兀自在书桌前怔愣出神。
周唱早静默不语,周唱晚只能从手机里听到一阵大过一阵的砸门声和怒吼声,这些动静距离她很遥远,足足十年光阴,可同时又是那么真实,一刻也不停歇地响在她的耳畔。
就这样过了几分钟,周唱晚忽然意识到,自己刚才那一通关于源头的长篇大论是多么的高高在上,冠冕堂皇。
她就像是那个面对流民饿殍的皇帝,坐在富丽堂皇的大殿中,无知无畏地说着“何不食肉糜?”
19年来,周唱晚都生活在一个安稳静好的世界里,她的生活普通且平淡,和千千万万大学生没什么两样,这辈子到目前为止经历过最大的考验估计就是高考了。她从没真正见过丧尸,更别说和那些非人的怪物正面冲突,她对它们浅薄的了解全都来源于各种夸张的影视作品,漫画小说。
所以,周唱晚想当然地认为周唱早既然能在末日里生活半年多,那就算再次出去面对丧尸,她也一定能排除万难,坚持活下来,并且成功找到源头。
可是从刚才开始,到现在都未曾停歇的惨烈怪叫,一下子就把周唱晚从美好的幻想中拉回残酷的现实,通话以来,她第一次深刻直面地感受到,丧尸究竟是种多么可怕的怪物。
周唱晚从来没有认真地想过,或者说出于逃避心理,她根本不愿意理智地思考一下,要是丧尸真的如她想象的一般那么容易对付,整个世界至于因此沦陷吗?
仅仅只是听声音就能让人心惊胆寒半天,周唱晚不能想象和这些怪物战斗的场景,换个胆小一点儿的人恐怕吓都吓死了。
她脸上一阵发烧,指尖麻麻的,再也不能轻巧地说出刚才那番话,再也无法置周唱早的生命于不顾,大言不惭地让她冒着被感染致死的风险,独身一人走上末世流亡之路。
算了,干脆也别找什么源头,大不了她养她一辈子,不就是食物和水吗,她明天就回周村,在别墅下面给周唱早挖出个三层地下室,让她永远待在原地也不会饿死渴死。
只消几分钟,周唱晚就彻底否定了自己细思许久的所谓“办法”。
手机另一端,周唱早轻手轻脚地退至客厅角落,她在黑暗中全神贯注地注意着门口的动静,提防着大门突然被破开。
虽然门口几乎堵死了,可丧尸的数量是一天比一天多,它们一旦持之以恒起来,连墙体都能撞塌。一扇防盗门或许能阻挡几个月,但绝对无法保她长久的安全。
周唱早默默攥紧拳头,看来必须要加紧行动,早点收拾好武器和物资,逃离周村,到外面去寻找源头,这才是正事。
她转身面对着墙角,看了一眼手机屏幕,悄声道:“别担心,我没事儿,我会抓紧时间做好准备,估计再过个一星期左右,我就从别墅里出来。”
“……通话快到时间了,明天见。”
“等一下!”周唱晚顾及手机那端的丧尸,只能小声说,“不是,你先别……”
手机自动挂断了。
怪叫声和撞门声戛然而止,周唱晚骤然从书桌前起身,在房间里走来走去,坐立难安,束手无策,难以想象周唱早那边具体是个什么状况。
在周唱晚看不见的地方,周唱早所有的故作冷静都溃不成军,她捂着耳朵跑到二楼主卧,把房门锁死,整个人缩在床边,拿被子蒙着头,闭眼凝神,拼命让自己镇静下来。
即使听再多次,她也做不到在这种情况下安之若素,泰然处之。她从内心深处害怕着,恐惧着,担心防盗门总有一天会轰然倒塌,自己无处可逃,沦为丧尸的盘中餐。
这种畏惧的情绪日日夜夜折磨着她,让她的精神时刻紧绷,难得片刻安宁。直到与周唱晚取得联系,另一个时空里始终温和平静,甚至有闲工夫开玩笑的自己,使得周唱早这几天暂时忘却屋外的死亡威胁,居然侥幸睡了几场好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