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小茶飞快地洗好澡，然后回到房间，爬到椅子上，拿出儿童手表，给大爸爸打电话。

这回电话很快就接通了，霍小茶喊了一声：“大爸爸，你没事吧？”

电话那边的男人也应了一声：“我没事，怎么了？”

“我看到新闻了。”

男人此时正靠在病床上，左边肩膀缠着绷带，渗出鲜血，他语气平静，没有表现出一点异样：“没事，你怎么了？”

“我……”霍小茶有点说不出口，最后只说，“今天爸爸带我出去玩了。”

“玩了什么？高兴吗？”

“玩了太空沙，很高兴，但是……”

“但是什么？”

“但是爸爸和一个律师见面了，爸爸还说要跟大爸爸离婚。大爸爸，你能不能快点回来？”

霍总用右手握着手机，几乎能想象出霍小茶双眼通红的委屈模样。

他笑了笑：“小茶放心，爸爸和大爸爸不会离婚的，永远都不会。”

他指的当然是他和真正的池迟。

“可是……可是律师才刚刚大学毕业，他比大爸爸年轻……”

大爸爸比他老。

“……”霍总顿了顿，握着手机的手不自觉捏紧了，牵动肩膀上的伤口，伤口又渗出鲜血。

霍小茶这个不知不觉间扎心的说话方式到底是遗传谁的？

不可能是池迟，池迟是小天使小纯洁池迟。霍总这样想到。

“大爸爸，你比爸爸大几岁啊？那个律师比爸爸还小……”

霍小茶话还没说完，池迟就在外面敲门喊他。

“霍小茶，你钻进房间干什么？我喊你出来吹头发。”

“来了。”霍小茶连忙就要挂电话，最后对着电话那边说了一句，“大爸爸，爸爸喊我了，我要出去了，你千万不要和爸爸离婚啊。”

霍总那边听不清池迟的声音，只应了一声：“嗯，不会离婚的。”

这是为了哄孩子。

不知道为什么，霍小茶很黏池迟或者“池迟”。

三年前，变故发生的时候，他也想过把霍小茶从“池迟”身边带走，可是霍小茶一离开“池迟”，就大哭大闹，高烧不止。

他实在是没办法，才和那个人签订了协议。

那个人照顾好霍小茶和池迟的身体，霍总每个月给他打钱。

如果可以，他何尝不想把霍小茶接到身边照顾？

霍总顿了一下，又道：“下个月，我给他的钱加到每个月四十万，这样就不会离婚了，小茶放心，嗯？”

霍小茶想了想池迟做梦都在说“我要钱”的样子，觉得池迟应该会看在钱的份上暂时不离婚，终于满意了。

“太好了，谢谢大爸爸。”

“嗯，你快出去吧。不过这件事情先不要告诉他，我告诉他，否则你的手表就暴露了。”

“我知道，谢谢大爸爸。”

霍总躺在病床上，放下手机，揉了揉眉心。

成功帮爸爸争取到十万块加价的霍小茶高高兴兴地把手表放好，跳下椅子，跑到门前，拉开门。

“爸爸。”

池迟举着吹风机，站在门口，嘴里还配音：“biu、biu、biu——霍小茶，你在里面干什么坏事？我喊你吹头发你都不听。”

霍小茶傻乐：“对不起，爸爸，我没有听见。”

他跑到客厅里，拿出自己的小板凳坐好。

池迟看了一眼他的房间，没有发现什么异常，然后在他身后坐下，给他吹头发。

难得的父子温情时刻。

池迟举着吹风机：“嘭！打倒小坏蛋。”

霍小茶倒在他怀里：“爸爸，我不是小坏蛋。”

他是小好蛋，他没有干坏事，他干的是好事，爸爸肯定会高兴的。

池迟看着他被电吹风吹得红红的小脸蛋，没忍住揪揪他的脸。

谁被可爱死了？

池迟被可爱死了！

*

挂了电话，霍总就靠在病床上，若有所思。

霍小茶在帮那个人说话。

这样的情况不太常见。

霍小茶小时候分不清人，只是爱黏着“爸爸”。这几年他慢慢长大，好像也察觉出那个人不太对劲。

可是霍小茶这几天和他打电话，和以前都不一样了，像是很放松的样子。

或许是那个人又缺钱了，哄着霍小茶跟他要钱。

又或许……

他很快就打消了这个念头，他已经被这种手段骗过太多次了。

每一次满怀希望，每一次都换来失望。

霍总再一次拿起手机，点进通讯软件，又点进置顶的对话页面，慢慢地往前翻。

对面的人是小猫猫头像，备注是【池x2】。

而他的备注是【霍x2】，因为他在家行二，别人都喊他“霍二爷”。

两个备注都是对面的人亲手打的。

他们之间最后一次聊天，是在三年前。

对面经常给他发语音条，而他只回复很简单的“好”或者“是”，再接上一个画风格格不入的【小猫OK】表情包，这个表情包也是很早之前对面发给他，他存下来的。

他划到上面的语音条，一条一条的听下去。

【霍二爷，回来的路上麻烦帮我带一包薯片家族】

【霍二，你儿子在我手上，马上带着你的钱和海鲜时光打折卡过来赎他】

【二霍，你把我的衬衫穿走了！那件是你昨天晚上撕坏的，我要拿去丢掉的，你不觉得透风吗？马上回来！】

他把手机放在枕头上，偏着头，像是和谁依偎着。他仔细地听着，把池迟说的每个字都刻进心里。

没多久，医院护士推着医疗车上前：“霍总，该换药了。”

他的表情变成寻常模样，神色冷静，关掉手机，支着一只手从床上坐起来。

“谢谢。”

护士帮他把左边肩膀上的绷带拆开，鲜血渗透绷带，绷带和血肉黏连在一起，护士下意识放轻了动作，可是男人背对着他，面不改色，一声闷哼都没有发出。

换完药，他就把病服拉上，习惯性把扣子扣到最上面。

护士离开，霍总喊保镖进来：“问问蓉城的保镖，最近荣景小区有没有什么不对劲。”

他顿了顿，又说：“订好飞机航线，我过几天回蓉城一趟。”

此时的荣景小区301里。

已经九点了，池迟抱着霍小茶，使劲吸了吸崽崽，然后盖上被子：“睡觉。”

霍小茶抱着他，脑袋埋在他怀里，忍不住偷笑。

他已经跟大爸爸说过了，有了钱，爸爸和大爸爸肯定不会离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