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半晌,云德从嘴里涩涩地挤出来两个字。
张菏乡看她一副惊吓过度的模样,忍不住就想管上一管,儿子不在这边她管不着,闲了许久终于找到事情做了,就那样站定在她面前,不依不挠地问:“云朵的云吧,哪个de啊?”
“喵!”
你怎么这么多问题啊,上次不还瞧不起我家云德吗,现在在这套什么近乎啊!
佘小舍觉得这个大妈烦人地要命,干脆出声打断她,围着云德转了两圈,又咬着她的裤腿往另一边扯了扯,似乎是不明白主人为什么停下来催着主人去其他地方逛逛。
云德看出了咪咪的不耐烦,鼓起全部的勇气说:“我,带着咪咪去那边……走一走……”
谁知张菏乡直接贴了上来,像狗皮膏药一样怎么也撕不下,阿黄跟在后头瞪着佘小舍。
“我也去那边,咱俩一块呗。”
云德霎那间脸色惨白,嘴唇上的血色也褪了下去,背上已经开始冒汗。
这种目的性过于强烈漠视边界感的人,是她最害怕遇到的类型,赵医生都没那么让她害怕。
张菏乡自然也发现了她的异样,心说几句话就吓成这样,这是病啊,难怪不怎么出门,我一个同事家的儿子就是这样,成天窝在家里打游戏,邋里邋遢的,出门也不跟人说话,眼睛死气沉沉的没有焦距,看来这类人都是一个样子,这样不行的呦,是病得治啊。
她开始发挥她“多管闲事”的本领了。
不顾云德的脸色,张菏乡自顾自地说这话,喋喋不休,好像没个尽头一般,越说越起劲:“说真的小姑娘,你长得可比电视里一些明星还好看,那些个明星粉抹的几层厚,跟鬼似的,卸了妆指不定就是人老珠黄的样子。你长这么漂亮,交往过男朋友吧,跟你男朋友也是这样吗,这样——一句话也不说,就只闷头走路?”
最后这句话吧云德吓到了,觉得自己的不言语冒犯到了对方,甚至出声提醒了,于是抖着嗓音努力地说:“没,没有男朋友……”
张菏乡不知道,短短几个字,云德的心里打了多长的腹稿闪过多少念头才说了出来。
“我估摸着也是,男人啊喜欢温柔小意会撒娇的,你一句话不说,跟个木头一样,哪个男人愿意娶回家呢,你说是不是。”张菏乡故作深沉地叹了口气,言辞恳切,“我话说得难听了些,可是话糙理不糙啊。你现在可能觉得有点刺耳,以后就会知道我说得对不对了。男人啊,要求多着呢。”
云德紧抿着嘴唇,如果心里的话变成实体弹幕的话,她的内心屏幕已经密密麻麻一片了。
她太过于紧绷了,也就没注意到,咪咪的异样。
——话糙理不糙啊,你现在觉得我烦我干涉你的生活,将来你吃了苦就知道我说得对不对了。你最终还是要找个男的结婚生子啊!
那些记忆,被风吹起来了,纷纷扬扬落在她的脑海里。
“知道了妈。”
佘小舍歪着脑袋把手机夹在耳朵和肩膀之间,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电脑屏幕,双手飞快地在键盘上打字,光标一行行地闪过,密密麻麻的宋体字在她的眼前乱爬,电话里喋喋不休的声音让她的太阳穴一跳又一跳的。
烦躁。
胸腔里的那股气似乎又胀了一点。
“我现在正在赶报告,过会再跟你聊。”佘小舍说着就要挂断电话,眉头蹙得紧紧的,心里止不住骂着那个傻逼老板。
“过会又是过会!”没想到电话那头要比她还沉不住气,直接炸了开来,语调陡然升高,尖锐像跟针刺进她的耳蜗,“你十天半个月才打一次电话,电话说不到五分钟又要去忙工作,你是总统吗这么忙!总统都有老婆,你呢,你什么时候带个男朋友回来给我看看!”
叭叭叭。
佘小舍面色沉下去,重重地敲下回车键,一个念头瞬间划过。
难怪我爸要跟她离婚,两个人半斤八两。
佘小舍惊觉这个念头太冷漠了些,立刻摇了摇头,保存了报告书,刚想安抚一下情绪越来越激动的妈妈,忽然瞥见菜单栏微信闪了闪。
“妈,我也不是说不找,这种事要看眼缘的,而且我才二十七,就是相亲也轮不到我吧,你别这么着急,我——”
话到一半猛然顿住。
点开来的微信界面,一个叫【猴子占山头】的人给她发了好几张照片,同一个人的不同角度,这个人皮肤有种病态的白,穿着黑裙子,露出两截细小瘦弱似乎风一吹就会断的小腿,神色匆匆,似乎要将整个世界抛弃在身后。
猴子占山头:【喏,照片,还跟以前一样,好像更瘦了些】
妈妈的话一下子就远去了,佘小舍怔怔地盯着照片里的人,手指无意识地抚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