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吹得梧桐树叶哗啦作响，烈日强光透过枝叶的缝隙漏下点点光亮，微微刺眼。

斑驳光点在他眼角眉梢浮动，依旧未能将他的眉眼染上温度，让人望而却步的孤拔冷寂，穆望舒却觉得温暖且安心。

鼻尖还萦绕着他身上清冽的气息，像是皂香混合着清晨阳光的味道，干净又好闻。

她不由得轻轻弯起唇角。

后面壮汉笑了起来，声音洪亮：“寂哥，你朋友啊？”

程寂又皱了下眉心，眼神警示，壮汉笑着说：“得得得，我先去穿衣服。”

“天太热了，平时也没女孩过来，大老爷们儿的哪在意这么多……”

壮汉的声音渐行渐远，听着像是已经进了屋，穆望舒也没回头，仰头看着程寂：“你怎么在这里？”

程寂：“看朋友。”

他说话时，垂下眸子看她，对视避无可避，黑眸清透，猝不及防的看进她眼底，她甚至能看到他低垂的眼睑上根根分明的睫毛。

“……啊。”穆望舒眨眨眼，下意识发出一个音节。

一瞬回神，她又问：“你，你和他是朋友，来看他？”

程寂：“嗯。”

穆望舒有些疑惑，踮起脚，掩嘴悄声问：“你们怎么认识的？你该不会是抓过他吧？抓出感情来了？”

“诶小姑娘你怎么说话呢，我可是遵纪守法好公民，我和寂哥那是从小一块长大的好兄弟。”

后面忽然响起壮汉洪亮的嗓门，穆望舒肩膀一缩，赶忙往程寂身后躲。

程寂转头看了身后的女孩一眼，低声：“他不是坏人。”

穆望舒有些尴尬，歉意的看向壮汉，诚恳道：“不好意思，对不起。”

何马本来也不是一个拘小节的人，只是嗓门儿粗，说话常被人误会，见小姑娘这个表情，他反而有点不好意思了，赶忙说：“嗐，没事没事，是要修车吗？”

穆望舒点点头，从程寂身后出来，指了指那辆粉色的小电动车，“它不会动了。”

何马：“我先看看，寂哥你随便坐，小姑娘你也随便坐。”

穆望舒应了一声，也没搬凳子坐，站着打量店面，又看了眼门口竖立的灯箱，问道：“何马是你的名字吗？”

“是。”何马冲她笑了笑，倒显得有些憨厚。

穆望舒笑了下，又转头看向程寂，眼睛滴溜溜的转：“程警官，你今天是轮休吗？”

程寂淡淡“嗯”了声。

穆望舒：“难得休息怎么不陪女朋友呀？”

女孩笑眯眯的看着他，带笑的眼睛明亮又灵动，树影浮动的光点落在她弯起的眼尾，似乎在应和着她眼底那抹狡黠。

是狡猾的小狐狸上线了。

程寂眉峰微动，没应声。

正在检查小电动车的何马接话：“寂哥哪有女朋友，也只能来看我了。”

没有女朋友啊！

穆望舒得到了自己想知道的信息，心底得意又洋洋。

然而，小狐狸的面上还是装作有些遗憾似的，随口闲聊般安慰他：“程警官这么年轻，不用着急找女朋友的。”

程寂又没应声，只看了她一眼，目光淡淡。

穆望舒：“……”

又不搭理她！

要不是看在他刚才护着她的份上，她真想送给他一个大白眼！

穆望舒也不想和他说话了，偏过头，瘪了瘪嘴角，在心里哼了一声。

何马在拆卸电瓶，声响高低错落，时不时“诶”、“哦”几声。

没人说话，站得久了，穆望舒有些困，掩嘴打了个哈欠，太过无聊，她走到小电动车旁，跟何马闲聊起来。

何马外表看起来挺粗犷，但接触起来，人很爽快，也很憨厚，大大咧咧的，很好相处。

穆望舒和他聊天也很开心，全然忘了程警官的存在。

何马正说到他和程寂上学的时候，他成绩太差，一看书就困，只能上技校。这时一杯酸梅汁递到了穆望舒面前。

她顿了顿，视线垂落在递饮料的那只手上。

他的手并不细腻，指间有粗粝的茧，但手型很好看，指节瘦长，指骨分明。

她没有接下，一直在发呆，程寂问：“不喜欢？”

许是夏日午后蝉鸣悠长，树荫下凉风阵阵，让人心生懒倦，穆望舒竟然从他沉冷的声线中听出了情绪，不是什么特别的情绪，只像是染上了那么几分温度。

她回神，立马接下酸梅汁，仰头绽开甜甜笑容：“喜欢的，谢谢程警官。”

程寂“嗯”了声，把另一只手里的矿泉水扔给何马。

何马瞥他一眼，抗议：“我的怎么不是酸梅汁？”

程寂睨他：“你是小孩子？”

何马：“……”

穆望舒：“……？”

这话说的，好像只有小孩子才能给酸梅汁喝似的，穆望舒小小声嘀咕：“我也不是小孩子。”

程寂抬眼看她。

四目相对，穆望舒下意识后退一步，抱紧酸梅汁，眼巴巴盯着他，像是生怕他抢走了一样，护食：“我要喝的！”

程寂眉峰微动，惯常冷寂的黑眸中微微漾起一丝涟漪，稍纵即逝，他伸手，把吸管递了过去。

“……”

穆望舒尴尬的笑了一声，讪讪接下吸管，扎开杯盖，低头默默的喝。

冰镇酸梅汁清凉可口，几口下肚，整个人都清爽了很多。

穆望舒仰头看了眼程寂，他原本没在看她，却在她仰头的瞬间，垂眸看了过来。

视线相对，穆望舒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