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取出两颗飞毒装入腰间的暗匣内,转身看了眼熟睡的小儿睡颜。
估计累了这么些天,好不容易才得此安然地入眠,应该不会很早醒来。
走近将被子压了压,盖好以防宋岁岁踢被,便转身离开了房屋。
竹门一和,便悄无声息地离开了房屋。
夜色深深,国子监几乎皆熄了灯。因入学期间非得允许不可擅自外出的缘故,浮梦和颜玉两人并未走正大门,而是选择监生门日常偷溜出去的小道。
叶藏贴着墙角暗影处一路跟着来到国子监后院,便见两人入了处竹林。
正要快步跟上去,一处石山后便传来窸窸窣窣的动静。
被北境寒冰朔风磨砺过的耳力早已非同寻常,即便风声鹤唳也能让他保持高度的警惕。那里日夜是枪林弹雨、刀剑无眼,为了苟活,即便是再老鼠钻孔的动静,也必须注意。
宁错勿缺,如果不是这样苟延残喘,他怕是早已经没了命。
因而这动静虽小,他也听得见。
便轻步缓缓走向石山处,手紧捏腰间的暗匣,往后一瞧,却是愣在了当场。
石山的后面,坐卧着一个衣衫单薄的男子,背靠石山。凭借着月光,可见其眉眼嘴角处带着淤青,头发凌乱,一看便知被人殴打虐待过。
暮秋夜晚极冷,寒风似刀子般刮着这人的脸,让他瑟瑟发抖,却还是闭着眼出乎意料地睡着了。
但叶藏知道,在这样的寒风冷气中,面前这个瘦削身子骨是绝对无法深眠的,顶多勉为其难浅睡罢了。
叹了口气,叶藏蹲下身,伸手摸了下对方的额头。
冰冷的触感瞬间便传进他的指尖皮肤,让他怔了下。
这样的寒冷温度,除朔月寒冰和那千尺深潭下的冻水之外便不得此触感。这额头却给他如死人一般的温度。
一缕温热从额间传来,慕毐顺便便从梦魇中醒来,还没看清楚眼前人的模样,便下意识护住了自己的头。
却听到一个男子透着冷厉却无恶意的声音:“慕毐。”
只这一声道他名字的嗓音,慕毐便知道不是那些捉弄虐待他的监生,而是今天新来的那个人。
那人做了他同桌后、今日课上被博士抽起来回答问题时,他便记住了他的名字和声音。
叶藏。
躺卧着的慕毐战战兢兢移开抱住头的手臂,露出一双充溢着恐惧的双眼,眸色里尽是作为软弱者的无能,像是一只任人踩踏的蝼蚁,毫无反抗之力。
这样的眸光叶藏再熟悉不过,因为这也是他曾经的样子。
大邺与北境交界处的边陲小镇,在宛如狼群肆虐的两军冲突之地,宛如羊圈一般,而他就是那圈中关押着的待宰羔羊,过这任人鱼肉的生活,在倒戈兵力的摧残下,日夜便是这样一副眼神。
恐惧、无助,如陷进深渊的草鱼。
叶藏只冷得一笑,即便慕毐未言一字,便是已经将大致猜了个透。
早便知这汴京城京畿也是虎狼争夺之地,人人皆是想方设法谋取高官厚禄,倒是没想到他还是小看了这鹬蚌相争之地,就连这读书之地、堂堂第一学府国子监竟也是这样。
真是讽刺无比。
抬眼望了竹林的方向,心中叹了口气。
也罢,一日未跟着,想必颜玉也是不能做出什么事来,何况即便有什么,那两人感情之事,也不是他说阻止就能阻止得了的,即便是那李承毅亲自来、怕也是无济于事。
便对着地上蜷缩着的人道:“你随我进屋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