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弈心口一窒,抬脚的动作停下。像是不可置信一般,问道:“你说什么?”
他的语气虽然足够冷淡,可微微拔高的声调还是出卖了他。
乌桃站起来走到迟弈身边去,并不畏惧他的冷淡和喜怒无常,反而很平静的说道:“我说,您刚刚生气了吗?”
“我觉得,您的情绪好像不对。”
她垂下纤长的睫毛,头顶的钻石吊灯投射下一道阴影。
在乌桃所见到的情况里,她觉得迟弈并不是如他嘴上那般恶劣的人。
退一万步讲,如果他真的恨自己,蓄意报复,那么以迟弈的身份地位,完全可以让她有一万种无声无息死在那场车祸里的法子,可是他没有。
他的选择是救了自己。
那如果说是觊觎美色,早在医院的时候,护士就和她八卦过不知道多少个妄图爬上他床的女孩子。
两样都不是,那他到底为什么救了自己,其实也不难猜。
念着旧情,或是余情未了。
只是这两种,乌桃也拿不准到底是哪一个。
她不明白的是,曾经的自己是个什么样子的人,怎么会和顶尖集团的掌权人有过一段往事,自己又为什么会和他分手。
迟弈此人,不论身份、地位、身材、长相,都是顶尖的好。
那个时候她为什么会分手?
乌桃的过去一片空白,她想要的答案,只能从迟弈身上找。
还记得在她躺在病床上的时候,周遭万籁俱寂,安静的只听得到她自己的呼吸声。
在深夜里,她也曾摸过自己的心脏,每当想起迟弈的时候,略显急促的心跳声写满了对迟弈的不同和不易察觉的紧张。
那种感觉就像是压抑了许久的东西,一下子喷涌而出,在乌桃最无助迷茫的时候,成了她唯一信任的救命稻草。
记忆忘了,可心跳还会记得。
人人都说迟弈有多么可怕,就连禧园的佣人们看到他都是满脸的畏惧,大气不敢喘一下。
可乌桃从来不怕。
在她看到迟弈第一眼的时候,不管他的表情的是多么不近人情,多么冷淡,她只感觉到了温暖。
这个男人,一定曾经温暖过她的漫长岁月,才会在她的心里留下这么深刻的记忆。
就是这样的一个人,怎么可能会真的要她用身体来偿还恩情。
那他到底是在不悦什么?
乌桃猜不透他的想法,猜测出的结论也没什么底气。
迟弈现在这样的态度,或许是因为他对自己早就没了感情,只是念着过去自己曾经付出过的青春,所以才好心的搭了把手。
她问他自己需要付出什么代价的时候大概没有说清楚,让迟弈误以为自己是想要以身相许,才让他觉得自己被人想的太过龌龊了。
乌桃换位思考了一下,如果是自己救了人还被人误以为是图谋不轨,大概自己也会生气的。
她仰起头看着迟弈,认真的解释道:“我没有觉得您龌龊。”
“很抱歉刚刚没有解释清楚。”
“但是——我的意思是,您这么好心念着旧情救了我,我总是需要报答您什么。”
“不然我心里也会不安的。”
乌桃每说一句,迟弈的脸色就变化一分,说到最后,他反倒笑起来,漫不经心的眸底带着不为人知的愉悦,看着她说了句:“夭夭,你这么怕我生气啊?”
说完他又云淡风轻地添了一句:“真的不是因为——”
“想跟我两清么?”
他轻描淡写的说出来,仿佛这话的答案他一点也不在意。
乌桃诚实的摇头:“不是。”
她说完又续道:“救命之恩,是应当记得一辈子的。”
迟弈像是对这句话很满意,他勾唇笑起来,夹着烟的手随手一掐熄了火,“你能有这种觉悟我很欣慰。”
“不过呢,我也不希望你有什么心里负担。”
他微微低头看着只到自己肩膀高的乌桃,轻描淡写的和她拉开了距离: “我救你只是当救了个故人,没别的意思,你不用担心这担心那的。”
乌桃仰头去看迟弈,静静地听着他说。
他个子很高,宽肩长腿窄腰,比例好的逆天。穿着的黑色衬衫裁剪妥帖的一丝不苟,像最完美的衣服架子。
衬衫顶端的纽扣没有系,禁欲中多了丝不羁的放/荡。
迟弈身上混着淡淡的烟味和冷冽的香,是他特有的味道。
明明不喜欢烟味的乌桃此时却觉得很好闻。
在他身边总有种莫名的安心。
她游走的目光从迟弈身上回转,只听他继续说道。
“你本来就不记得过去发生的事情,不要给自己任何心理负担。”
乌桃淡淡的笑起来,客客气气的说:“我知道了,多谢迟先生。”
她继续说道:“那么我们算是朋友吗?现在。”
迟弈漫不经心的神色变了变。
这个称呼,多少有点刺耳。
他淡淡的纠正:“我们五年不见,朋友自然算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