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风不合时宜地吹了一阵,撩乱了二人相缠不休的头发,亦吹醒了陆柒迷蒙的心神。
他终于“舍得”让月光流泻在这一隅角落,洒在宁霁玉苍白的脸上,映照出了对方眼尾水汽氤氲的红痕和带血的唇角。
理智在冷风的襄助下骤然回笼,陆柒怎么也没有想到,事情经会变成这个样子。
分明自己的计划只是稍稍“主动”些许,麻痹一下宁霁玉的神经……
可眼下,对方的确失神入妄不假,自己又能好到哪里去?
他本来只是打算轻吻冥主的唇角聊表怜惜之意,然身体的反应远比精神更迅速,也更剧烈。
一切只在他下意识之间。
陆柒不知究竟是临时标记的影响还是乾元的本能在作怪,他只知,自己险些错得离谱。
“怎、怎么了?”宁霁玉缓缓睁开了眼,纤长的眼睫随呼吸的节律轻微颤抖,连吐字都有些模糊。
便是那日与陆柒春风一度,他也不曾有这般放任自己耽溺于情感的脆弱的时候。
但眼下亲吻自己的人,与从前的天界战神实在太过重合。
由不得他不丢了魂,失了心。
陆柒头脑亦有些混沌,还未想出一个既能搪塞对方,更能说服自己的借口,身后便忽而传来一阵嘈杂人声。
也幸而传来一阵嘈杂人声,将陆柒从心乱如麻中解救出来。
陆柒迅速将他揽进怀里,低声道:“总不能叫他们将霁玉这副样子给看了去。”
宁霁玉茫然地眨了眨眼,总算反应过来。
也是,眼下气氛虽好,到底是大庭广众之下,许多事不宜做的,还是回寝宫的好。
下一瞬,二人仍旧是相拥的姿势,只是已经换了个地方。
冥宫上下设下禁制,除却真正的主人以外,无人可以撕裂空间在此处自如穿梭,因此在陆柒提出回去的时候,宁霁玉并未多想。
“阿柒……”
身下是柔软的床榻,身边是从未有过如此熟悉之感的人,宁霁玉只觉自己恨不得将一身傲骨彻底糅碎,而后尽数献予身边的人。
也唯有“重新回来”的战神才能让他生出这般飞蛾扑火的卑微的献身欲,便是连“陆柒”,都不能。
“霁玉。”陆柒下意识唤道。
“以后都叫我的名字可好?”冰冷的指尖搭上陆柒的眉眼,宁霁玉忽而没头没尾地说了一句,“就像从前……”
他似是突然意识到了什么,话头骤然打住,稍稍偏过了头不再说话,眼尾的红晕因这个姿势暴露得更为明显。
陆柒没有回答,而是轻轻吻了吻他眼角的红痕,那处原本便生长着一颗艳丽夺目的泪痣,此刻更是蕴藏着无边风光。
但陆柒无心欣赏。
冥主方才脱口而出、但又很快收回的那两个字,是从前。
“从前”,是横亘于二人之间的一道巨大横沟,是宁霁玉疯狂的根源,更是他痛苦的来源。
还要感谢宁霁玉主动提到这两个字,在他以身为饵却险些入局时,再度将他点醒。
“霁玉,你方才……说什么?”陆柒状似不经意道。
他还需要套出更多信息。
宁霁玉闷闷地将头抵在他的胸口,轻声道:“没事,过了今晚,便还是,唤我‘陛下’吧。”
陆柒心中登时敲响了警钟。
是他表现得还不够自然,引起了宁霁玉的怀疑了吗?
“毕竟,这才是你想要的……”对方似乎不曾发现他的清醒,自顾自地说了下去,“阿柒,将军,我的陆将军。”
许是因着失神的缘故,对方分明已过了雨露期,信香却骤然泛滥起来,如滔滔洪流,在这方寸之间肆意流窜。
原来是这样。
陆柒心中了然,只怕那一位正主,才是冥主心中真正的“陆将军”,而冥主大人的名讳,自然也是留给那一位叫的。
他便是再像,也终究不过一个冒牌货。
“我,我都听陛下的。”陆柒微眯着眼,回想了一下从前自己见过的乾元为本能所驱使时的表现,斟酌着演得更急色了些,吐字之间夹杂着局促不安的凌乱喘.息。
而宁霁玉果然不曾起疑。
平日里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冷戾冥主大人,此刻几乎化作了一汪柔软的春水,愉悦而忘我地对他道:“吾此刻……亦都听将军的。”
他自然不敢肖想陆柒的真心,只当是自己的摄魂之术夺去了对方的意志,让乾元本能发作,故而这么配合。
陆柒的喉结不自觉地上下动了动,犹豫片刻,终是翻身将冥主完全拢在身下,圈在怀中。
便是假戏,也须得,做个全套。
宁霁玉虽被人束缚,但好在他法力高深,只消指尖轻轻一点,床榻边的帷幕便垂落下来,外间的烛光应声而熄,唯余一盏壁灯远远散发着柔和的光,透过厚实的帷幕隐约渗进些许,浅浅地照亮了二人的轮廓。
“吾什么,都听将军的……”在领口被人并不温柔地扯开的一刹那,宁霁玉微微仰头,贴上了陆柒的耳根,轻声重复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