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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裴大人作为玄冥卫指挥使,这些对他来说是九牛一毛,手下的人可能都记不住有哪些东西。秦氏想按后者,温琴心又不是她亲生的女儿,甚至不肯救她儿子。

“先看看去。”温舅舅沉吟片刻,不敢擅动,玄冥卫可是从不吃亏的。

院中箱笼清一色的紫檀木所制,髹银的玉堂富贵纹样,看起来便贵不可言。

“打开。”温舅舅吩咐管家。

官家依言打开,当即呆滞:“老爷,空……空的。”

闻言,秦氏探探身子一看,惊得不能回神,随即亲自打开余下的数十只箱笼。

哐哐哐的响声,震颤温府,连温曦也惊动了。

“空的,哈哈哈,大人就算是当替身娶回去,也不该一文不花。”秦氏嘲笑一通,恨得眼睛滴血,仿佛看到礼单上的珍宝一件件从她眼前蒸发,“老爷,我是一文钱的嫁妆也不会出的,是裴大人先轻贱她,我们不能违逆大人的意思。”

“可我听说。”温舅舅欲言又止,白日里,他悄悄派人盯着园中动静,到底不光彩。

秦氏却没顾忌,笑着瞥他一眼:“老爷是说,裴大人牵蓁蓁的手,还替她簪花?那又如何?足以证明外头的流言没错,大人娶她,只因她生得一副好皮囊,能有这门好亲事,沾的是云妃娘娘的光。”

说完,秦氏眼泪都要笑出来,她一开始就用力用错方向,不该让温琴心替温旭求情,她该寻找门路求到云妃娘娘跟前。

沉默良久的温曦忽而抬眸,攥着袖口衣料,艰难道:“阿娘,蓁表姐入京前,姨母曾让人送来丰厚的嫁妆是不是?”

她嗓音微哑,语调沉静平缓,却让秦氏的笑声卡在嗓子眼,脑中闪过一个不可思议的念头,秦氏眼中生出毛骨悚然的惊恐。

“装在这些箱笼中,还回去吧。”温曦轻叹一声,她知道阿娘动过蓁表姐的嫁妆,可她只能装作不知,否则,难道她要去告诉蓁表姐吗?

“不可能。”秦氏睁大眼睛,咬紧牙关,“你怎么知道的?是不是你嫂子说的?”

“或者,阿娘也可以照着裴家聘礼单子,重新准备嫁妆。”温曦打断秦氏的话,心下猜测着裴砚可能的用意,往最大胆的方向去猜,“还是阿娘以为,温家能找裴大人理论?”

不能,秦氏心里清楚,即便理直气壮,也没人敢同裴砚对峙,更何况她理不直气也不壮。

正院上房,屋内漆黑一片,没掌灯。

秦氏看不清来路,紧紧抓住温舅舅:“老爷,裴大人究竟何意?你说句话呀!”

她声音发颤,带着恐惧与不安,不管是温琴心的嫁妆,还是裴大人的礼单,都是不菲的数目。

若真要论,自然是礼单上的东西更丰厚,把温琴心的嫁妆全数吐出来已是割她的肉,偏偏她不确定吐出来之后,能不能令裴大人满意?

如果裴大人执意要礼单上的东西呢?岂不是要把整个温家掏空?

温舅舅默然半晌,长叹一声:“把蓁蓁的嫁妆还回去吧,裴大人若真在意蓁蓁,不会真对温家动手,否则蓁蓁娘家没有依仗,如何在裴家立足?”

秦氏几乎一夜未眠,次日涂着厚厚脂粉,仍掩饰不住疲态,却惊弓之鸟一般翻出温琴心的嫁妆单子,一件件亲自比对,唯恐漏掉任何一处。

花了好几天,终于收拾齐整,心口浊气却如何也咽不下去。

“夫人,沐恩侯府送来两筐樱桃,红如玛瑙,个个比莲子米大,全送表小姐院里去了。”贴身丫鬟进来,语气不忿将葡萄摆在秦氏手边。

“是吗?”秦氏笑笑,表现得毫不在意,待丫鬟要退下,才把人留住吩咐,“想法子让她知道,樱桃是宫里云妃娘娘不要的,外面的流言也说给她听听。”

说到此处,她顿住:“听说曦儿每日都去陪她说话?找个曦儿不在的时候,别叫她听见。”

竹下井水边,摆着两只白瓷盆,盆内清凉的井水中浸着红艳艳的樱桃。

温琴心坐在小杌子上,将裙摆敛至身前,纤白的手浸在水中,动作轻柔洗着樱桃,唇角含笑。

“蓁表姐,姐夫待你真好,往年这种樱桃,只宫里才会有,六公主都得不着一整筐。”温曦洗着另一盆樱桃,轻笑打趣。

话音刚落,她愣住:“对不起,我不是故意提她的。”

京城中,唯一能算作朋友的,只有温曦。温琴心不喜欢六公主,可她明白,世间没有一个人是十足十地恶。

温曦曾跟六公主走得近,六公主身上自然有她没看到的长处,她总不能要求温曦为她与六公主绝交。温曦从未在她面前,向着六公主说话,已是难得。

稍稍顿住,温琴心拈起一粒樱桃,飞快塞入温曦口中,温柔笑道:“他许了你什么好处,让你改口叫姐夫的?”

阳光筛过竹影,幽然落在她手背上,泛着水光的肌肤,美好如细细温养的羊脂白玉。

竹影外的花窗后,裴砚收回视线,唇畔噙一抹浅笑,同来时般,悄然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