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她未回温家,不知她们会有多担心。
清早天未亮,便被秦氏叫起来,反复教她规矩,叮嘱入宫事宜,宫宴后又熬到夜深,温琴心很快便没有多余的心思,拥被沉沉睡去。
翌日,温琴心听到细微的,翻动书页的声响,迷迷糊糊睁开眼,望见四时花卉禽鸟屏风上映出的一道剪影。
那人坐在圈椅中,侧脸俊逸,捧着一卷书。
似乎,是裴大人。
温琴心脑中登时清明,想起昨夜他说要娶她的话,下意识将薄衾往上拉了拉,遮住略微松散的寝衣。
“醒了?”裴砚听见屏风后极轻的响动,轻道,“将近午时方醒,你倒是心宽。”
他嗓音中透着浅浅笑意,应当心情不错,温琴心松一口气。
须臾,反应过来,他在笑她醒得晚,她面颊腾地涌上热意。
“大人恕罪,民女素来贪睡。”温琴心柔声赔罪,隔着屏风,忍羞道,“可否请大人出去,容民女更衣?”
从未有男子走进她内室,即便是隔着屏风,也足以让温琴心赧然窘迫。
她身上仅着寝衣,屏风内,黄花梨架子上倒是挂着替换衣物,却连她昨夜换下的心衣也已洗净晒干,挂在架子上。
圈椅后,靠墙的位置,置着一张荔枝木高几,月下美人花觚里养着几支新折的菖蒲、蜀葵。
裴砚合上书卷,起身放至高几上,目光随意落在屏风上一簇杏花:“圣上已降旨赐婚。”
闻言,温琴心美目微瞠,圣旨已经下了?
裴大人答非所问,莫不是在告诉她,她必将成为他的夫人,他不必避嫌?
初醒来,脑子有些转不动,温琴心望着屏风上映出的高俊剪影,虽无法将亲事同他二人联系在一起,却也明白,圣意绝无可能收回,除非她做第二个云妃。
想起皇帝看她的眼神,温琴心心口一紧,她宁可小心翼翼留在侯府,绝无可能去服侍皇帝。
他不走,她总不能一直不起身。
略怔愣,温琴心一手护住身上薄衾不滑落,一手撑在枕边,缓缓起身。
身形刚支起寸许,便听见,裴砚皂靴踏在地砖朝外走的脚步声。
接着,是他冷冽的嗓音:“秦夫人母女在花厅。”
舅母和曦表妹在等她?温琴心愣住。
随即,又听他略顿一下道:“且记着,往后只有他们求你。”
冷不丁一句,温琴心墨玉般的眸子露出茫然,裴大人想说什么?
警告她不许替温旭求情?却又不像。
想到裴砚说眼下已近午时,温琴心一时顾不上细想,赶忙坐起身,匆匆更衣。
刚绕出屏风,便有丫鬟捧着水盆、巾帕等物,鱼贯而入。
梳洗毕,丫鬟已将膳食摆好,温琴心哪里还有心思用膳?
不知她们几时来的,她久未露面,她们会如何做想?
昨夜水殿变故,犹在眼前,舅母配合六公主,把她架在火上烤,她心里有些怨闷,不知该如何对待秦氏。
没来由,耳畔回响起裴砚离开前的话,裴大人是要她在温家人面前,不必再委屈自己吗?
思及此,温琴心眸光一亮,心口怨闷倏而散开,被一股莫名暖意替代。
哪怕可能是她误解,她也宁可当真,哄哄自己,假装亲人之外,还有人在意她。
这个人,还是她未来夫君。
杏黄披帛柔柔掠过廊柱,温琴心走在抄手游廊,忽而顿住,突如其来的赐婚,她如何告诉爹娘和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