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被辜负的愤怒好像大过所有。
…………
赶了两天的路程,商队逐渐驶入漠北。
驹胥看着对面合眼休憩的简守,仍然觉得不可思议。
他的肌肤白像玉石一样白皙通透,鼻尖脸颊一点红晕,眼睑下的睫毛卷翘出舒适的弧度。
像是察觉到他的灼灼目光,简守终于抬起了眼帘。
“怎么了?”
怎么能连声音都这么好听,驹胥看着他傻笑,脸颊挤出酒窝:“天一亮我们就能到狄犰了,然后我就带你去骑马!”
他倒是比没去过漠北的简守还要期待和兴奋。
简守被他热情感染,就算不怎么感兴趣,却也点头应答了下来。
“好啊。”
再次垂下的眼眸却变得深沉,只不过驹胥沉浸在被回应的快乐里没有发现。
他们拉的这批药材主要是用来治疗马匹的,据说是因为败血症。
可这两天简守悄悄检查了一下,发现这些药材根本没有治疗败血症功效。
狄犰为什么要如此花费,来购买这些根本无用的药材,简守既想不通,也隐隐担忧。
熟悉路线的商队,没有遇到狼群和风暴,这一路走得都十分的顺畅。
天边渐渐浮现出一条橘红的长线,云朵之间疏远且淡。
驹胥给简守的脖子上套了一层轻薄的绿纱,将他拉出了车外。
驼铃缓慢地响着,黄沙漫过一膝,越近天边就越像寥寥升腾的雾。
简守坐在木板上看着出升的太阳,手指牵过绿纱覆在面前。
腕间的白玉手链经风一吹,竟开始摇曳作响。
驹胥看他看得入迷,喃喃地问出了一个他想了很久的问题。
“小娘子,你的夫君呢?”
“他为什么让你一个人?”
这个世道不算太平,说不定哪天两国之间就再次交战了。
在驹胥的心中,小娘子这样天仙一般的女子,没有其他人的保护是很危险的。
他不是唯一向他这样提问的人,简守看着驹胥诚挚的眼神,连敷衍的话都难以开口。
“他把我忘了。”
驹胥不能理解:“什么叫做忘了?为什么?怎么能忘了呢?”
简守莫名在心中嗤了一声,想着大概是因为忘忧这名字取得不好。
为什么他也不知道,可他只要看着他的眼睛就该知道有所明悟。
赫连桀的那双眼睛生得特别漂亮,看向自己的时候永远带光。
可当他提起刀时,简守在他的眼中什么都没有看到。
那是一片空茫绵延的雪,在他的眼中自成风景,只是再没有他。
简守只能猜想,他在此之前就已经做了选择。
那短短一年的记忆怎么抵得过人生二十载,所有可以被选择遗忘的大概都是不值一提的。
简守表示理解:“他有更想要的。”
人生路上总会出现岔口,简守不能将所有的过错都归罪于他人。
他只是偶尔会觉得委屈,那时从心脏处蔓延至全身的疼痛,便会让他狼狈得动弹不得。
终归还是觉得丢脸啊。
驹胥生气得不行,以为小娘子的夫君移情别恋了。
想要安慰他却不晓得该说些什么,最后才憋出了一句话:“小娘子,你等等我。”
“什么?”
“在北戎,失去丈夫的女子是可以再嫁的。”
小娘子嫌他年龄小了,就请再等他两年。
等他更高更壮更有本事的时候,他就将小娘子娶回去,怎么宠着都不够。
简守反应过来他的意思,顿时有些哭笑不得。
…………
狄犰主帐里。
主位上德吉抚着自己的大胡子,听着手下的禀报:“参见赞普,商队一行人已经里营口不远了。”
德吉又摸了摸自己下巴,眼中浑浊而狡猾:“消息放出去没?”
“估计已经传到了北戎大殿。”
德吉嗬嗬地大笑了两声:“很好,带人去将商队的所有人都‘请’过来。”
他眼睛直直地盯着手下,“一个都别漏下,知道吗?”
赫连桀要那两千匹骏马,短短时间内他根本不可能拿得出来,况且他也不想拿出来。
女人他可以送,马却不行,既然拿不出来,他就得找人背锅。
现行的商队拉的那批药就是最好的借口。
将他们都控制住,再一并杀了,这不就死无对证了么。
以此争取到的时间,足以让他联合各族举兵起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