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起来的时候,迟寄云一早就跑到了濯玉和迟千仞的院子。迟千仞刚耍完拳回来用早膳,正好和迟寄云撞了个对脸。 迟寄云横冲直撞的好像有什么急事,看到迟千仞,“咦”了一声,奇怪道:“兄长,你眼圈怎么是乌青的啊?” 迟千仞把刀收到背后,不自在地扭开头,没好气地说:“别胡说。” 迟寄云好奇地多看他两眼,闯进了屋中。濯玉已经穿戴好了,刚站起来看发生了什么,被迟寄云扑过来撞得向后仰了下。 她正奇怪迟寄云为何突然对自己这么亲近,就见迟寄云的脸放大,仔细地端详了一下,说道:“公主,你的眼圈怎么也是青的啊。” 急火火跟着迟寄云跑过来的小丫鬟想必懂点人事,又没被迟寄云约束过,扑哧一声笑出来,打趣道:“这是公主和驸马恩爱呢,小娘子你这样说,公主该害羞了。” 濯玉的脸一下子就红了,想解释,又发现无从开口,羞得直瞪那小丫鬟。迟千仞也干咳了一声,一向如冷铁一样白的俊面也泛起了点可疑的红。 小丫鬟也不怕生,笑嘻嘻地看着她。倒是迟寄云老气横秋地咳嗽了一声,回过头去教训:“说什么呢,这是公主,你胡乱讲话叫不懂礼数。” 她自己礼数还没学明白却开始教训丫头,看着好笑,濯玉反而不能再说什么,只能当她俩全是打趣。 迟寄云还没忘了正事,像模像样地行了个礼,杏核眼笑盈盈的说道:“公主,我听闺中密友说过两天有碧彤郡主办的花宴,好多贵女都要去玩,公主可以带上我吗?” 她立马感受到了迟千仞瞪过来的眼神,扁了扁嘴委屈说道:“我肯定不会惹事的。” 濯玉听到这消息吃惊了一下。碧彤是先皇一个庶弟德义王之女,这德义王在京中虽说只是个没什么实权的闲散王爷,以流连烟花之地闻名,他却和蜀地有着姻亲。老平西王的生母,是德义王母家那边的人。 她回过头问洗月:“有这事?” 洗月为难地道:“公主先前交代的,遇到这种帖子都直接推说不适的,奴婢就没敢拿这个烦公主,早些发的都回绝了。” 濯玉听她这话还有余地,没出声瞅着她。果不其然,洗月接着说:“不过这个帖子前几日才拿来,奴婢还没来得及处理。” 濯玉听后点头不语。她回绝帖子是因为她一来要探迟千仞,二来想琢磨怎么倒腾铺子的事,没心思陪贵女们玩。 她有点不想去,可是迟寄云都求到了她头上,人家兄长还在旁边站着,搞得她头疼。 突然,濯玉灵机一动,转头去问迟千仞:“驸马你看,这花宴我去得去不得?” 她边说话,便朝迟千仞眨眨眼。以迟千仞古板的程度,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多半会不让她和迟寄云去,她也有个台阶下。 迟千仞正纳闷这公主什么时候出行都要请示自己了,见濯玉水润润的大眼睛眨了两下,心中一跳,又实在摸不清她想干什么。 他想了想,反正女眷们的花宴,去就去呗。所以他点点头:“公主想去,就去吧。” 濯玉看着露出困惑表情的迟千仞的脸,第一次生出了想捶上去的勇气。 可是这勇气转眼即逝,她认命地闭了闭眼。不过一场花宴,她看着迟寄云一脸期待,又不好拒绝,只好让洗月把帖子拿出来回复。 迟寄云自是蹦蹦跳跳地回去挑衣服去了,迟千仞也上朝去了,独留下濯玉一大早就撑着桌子扶额。 这碧彤郡主据说马上也要出嫁,在京中贵女圈子又排的上号,所以这花宴估计会十分有趣,不少贵女都提前多少天就开始备衣备首饰,生怕在这盛会上被人盖过风头。 迟寄云之前一直被迟千仞圈在家里,迟千仞又身份算不上高,这算是她新娘子上喜轿——头一回,所以也美滋滋地找濯玉借了裙子、首饰。 濯玉倒本来就是陪着迟寄云玩,才懒得和她们争奇斗艳,摘星拿过来的衣服没多看一眼就穿上,妆容首饰也随她摆弄。 姑嫂两人乘着车去了京郊的一座庄子,离着还有一段距离,马车就走不动了。无他,马车太多了。 迟寄云一脸兴奋地跟濯玉说:“公主,你跟前面的人通报一声,报个身份,让她们让路吧。” 濯玉一脸无奈地看着她满脸写着想狐假虎威,和她轻声解释:“京中贵重的人家多得是,我这公主名头不足以让她们畏惧。” 庆元帝那是一辈子流连于女人之间,公主一抓一大把。物以稀为贵,京中的那些高官,倒是会爱惜点名声,不肯娶其他妻妾,女儿自然也不多,自然个个奉为掌上明珠。所以公主的名号只能让人高看一眼,却不足以让人仰视。 迟寄云一脸失望。濯玉闲在地闭目养神,静静等着。 濯玉恐迟寄云怕生,亲自携着她的手进去,跟着侍女到了一处幽静的庭院中。里面早有许多贵女在交谈说笑,侍女领到后,按着规矩用不大不小的声音通报了声:“濯玉公主并迟小娘子到。” 贵女们听到后,自然要冲着她行个礼。这目光一转过来不要紧,她们的眼睛纷纷直了,搞得这礼行得稀稀拉拉。 既是比美,人人都精心准备了;互相见了,自有一番比较,她发髻好看啦,她妆容好看啦,却都在心里斟酌着各有千秋。可见了眼前这个碧衣美人,轻薄袖摆飘飘欲仙,挽着单螺髻,唇边带着点笑,美得像九天仙子。 就在这时,一个熟悉的声音在人群中央响起,蒋翊玉捂着嘴轻笑:“我知道我的濯玉妹妹美,可你们也不用这样啊。沈小娘子,刚刚你说你那匹马怎么着?” 贵女们见了濯玉都不是滋味,有了自惭形秽之感,只能纷纷别过头去不看,簇拥着几个趾高气扬的贵女叙起话来。只有广安县主走了过来,奇怪道:“你和碧彤很熟吗,怎么那么多诗会花宴都推诿了,反倒来了这个?” 濯玉看了看旁边的迟寄云,不知作何解释。她又不想去应酬,所幸把迟寄云的手往广安县主手里一塞,拜托她照料,自己去找了个座位独自赏两旁竹林去了。 赏着赏着,一旁的声音入耳,就听得一个女子问道:“碧彤,你一向喜欢骑射,你那个心悦的公子是不是个武将啊?” 濯玉心下奇怪:她还只道人人都该像她那样喜欢文气的才子,还真有喜欢迟千仞那种天天舞刀弄枪的? 就听见碧彤郡主本来豪爽的一把嗓子偏要掐细了,娇羞地说:“那可不,一会的诗会有男宾,我领着你们去看。” 濯玉听这少女怀春的声音,浅笑了下。她努力回想着,前世碧彤嫁了谁来着,她怎么不记得有这场诗会,也不记得碧彤这样得意? 她心里没来由地刮了阵冷风。但凡和前世不一样的,多半和那几个人有关系,她刚转过这个弯来,又置之一哂。她真是被造反的那点事吓怕了。 刚好,在这时一队贵女簇拥着碧彤郡主,一队簇拥着蒋翊玉,两边人都往溪边设宴的地方走去,要学魏晋人流觞曲水开诗会了。 濯玉本来不想去的,在这种场合赢了没意思,输了又丢脸,没想到蒋翊玉走过的时候眄了她一眼,轻笑了声说:“濯玉妹妹,你诗作的那样好,不肯赏脸让我们看看吗?” 她这话把濯玉架起来了,濯玉无法,只好跟上。贵女们虽说嫉妒她美貌,却碍着她公主身份,还是颇客气的,纷纷打招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