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小城后,我一直在思考瑞克洛大人的话。心情也不由得低落起来。 如果是别的其他人,无论他们说什么,我都不会难过。 可偏偏是瑞克洛大人。一直以来,最懂我、最支持我的,明明都是我信仰的瑞克洛之神。 我陷入了迷茫,因为瑞克洛大人被卡莲安娜影响了,我甚至不能判断,瑞克洛大人的想法,究竟是对还是错。 我们骑上空鹰兽,又飞行了一段时间。等到傍晚的时候,我和瑞克洛大人,终于到达了山阴族圣地的森林。 我在森林入口停了下来。 “为什么不飞进去。你不是说就在里面吗?” 我还沉浸在适才的负面情绪中,愣了下才反应过来。“大人,古妮无法确定,卡莲安娜会不会说服弗洛普在这里增派看管。空鹰兽很可能会惊动他们。我们最好还是步行,穿过这片森林,明早应该能到。” 以前来的时候,没有这方面顾虑。但现在,卡莲安娜是从六年后回来的。难保她会有防备。她无法说服国王,接触光之族的圣器。但喜欢她的弗洛普,很有可能会信任她。 瑞克洛大人显然不是很愿意,听到卡莲安娜和弗洛普的事情。我不知道该怎么劝说自己的神。弗洛普和卡莲安娜一直是一起的,在联盟的全盛时期,他们就是艾格大陆上人人称道的天生一对。 卡莲安娜临死前,向自己的神起誓,成为了弗洛普的妻子。 瑞克洛大人想要让卡莲安娜心甘情愿的跟随,恐怕是不可能的事情。 但是如果只是得到她…… 只要瑞克洛之神希望,我无论如何,都会为瑞克洛大人办到。 不管怎么说,我不愿意,让自己的神永远陷在这个漩涡里。 “那就走吧。” 我还来不及开口说服瑞克洛大人,瑞克洛大人就已经抬脚走入了森林。 我准备好的说词,又怎么也吐不出口了。 我是神的使者,使者怎么能妄图改变神的想法。这对我而言,实在太难。 我本来心情就低落,现在还憋了话,就更加失神。 因为已经是傍晚,我们没走多远,天就黑了。森林里的黑暗仿佛一瞬间,危险无处不在。就算连夜赶路,我们没有山阴族人的经验,也走不远的。 所以我和瑞克洛大人开始找地方休息。 我们在崖壁的不远处休息,这里有一处很小的山泉,也有树木遮挡。 明天早上,我可以爬上崖壁,观察一下森林里的情况。 我找来干柴,准备点个火堆。为了不被山阴族的人发现痕迹,我没有使用黑魔法。 我用在杂货铺采买来的火柴点火。随后将一块毯子递给了瑞克洛大人。 “你不是买了面包?” “对。” 我拿出面包,在瑞克洛大人伸出手的时候,下意识缩了回去。 “你什么意思!” 我惹怒瑞克洛大人了。我吓得直摇头。“面包是古妮的,古妮给您抓猎物。” 瑞克洛大人不喜欢吃面包,和我同行时,一直都是我给瑞克洛大人狩猎的。我不由得陷入回忆。“古妮记得,瑞克洛大人喜欢吃鹿肉。有一次,古妮没抓到猎物,只有一只臭鼬……” “我不会吃那种东西。” 我看瑞克洛大人皱眉的样子,又觉得欣喜。即使瑞克洛大人被改变了过去,但是他的喜好还是一样的。 “瑞克洛大人没有吃。所以,从那天开始,古妮就发誓,无论如何,古妮都会狩到最好的猎物,献给瑞克洛大人。” 我站起身,在附近找一根能做长矛的直棍。 瑞克洛大人第一次,对我们的过去产生了好奇。他开口问我。“我以前也和你在森林里远行?” 我点头。“古妮八岁就跟着瑞克洛大人,远行去了很多地方。” “八岁?你从什么时候开始,抓猎物给我?” 我茫然不解,不明白瑞克洛大人为什么要问这个问题。“古妮一直是这样做的。” 瑞克洛大人沉默了,忽然很奇怪的没说话。 我想了想,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就沉默着去狩猎了。 瑞克洛大人不仅变了很多,而且我已经猜不透了。明明,瑞克洛之神的想法,和我都是互通的。 我现在这个使者,当得有些不符实。 我将怨气撒在猎物身上,山阴族人生存的森林,总是保护得很好。他们不像野蛮的原兽族,只会开采破坏。 我很轻松的杀死一只小鹿,取了它的鹿肉,赶回去给瑞克洛大人烤。 瑞克洛大人的确喜欢鹿肉,我一边吃着面包,一边高兴的想着。只是可惜,瑞克洛大人被卡莲安娜教了奇怪的礼仪,吃得太优雅,反倒没感觉到美味。 “你为什么一直看着我?”瑞克洛大人两手拿着鹿肉,开口问我。 为什么? 这个问题实在太糟糕。 使者信仰自己的神,注视他,难道还必须有理由吗?“喜欢瑞克洛大人。” 这是我唯一能想到的说法。 “我不喜欢你的眼睛,不许这么看着我。” 如果说,昨晚的瑞克洛大人是温暖的阳光,今天的他就是寒冷的冻冰。 我听从神的旨意,低下头。 “你为什么不说话?” 我被瑞克洛大人问傻了,抬头看他,又记起瑞克洛大人不喜欢,慌忙低头。我这时候该说话吗?可是要说什么? 我和瑞克洛大人的相处,一直都是他指引,我信仰。 我身为使者,总是在汇报事情,偶尔,会得到瑞克洛之神的几句提问,仅此而已。 瑞克洛大人从来不会问我为什么不说话,所以,我也从来没想过,应该怎么回答。 “因为我说你冷血?” 我忘记了不能注视,惊讶的抬头。我从瑞克洛大人迟疑的表情中看出了端倪。 瑞克洛大人不会是想跟我道歉吧?瑞克洛大人从来不会做过这样的事。 瑞克洛之神高高在上,永远不会犯错。我只是他的使者,他怎么能跟我道歉呢? “我道歉,我收回那句话。” 我无法抑制内心的愤怒,抓起地上的匕首插进了地里。 “你什么意思!”瑞克洛大人被我冒犯,一瞬间语气变得严厉。 我自然畏惧,可即使这样,我也有话要说。 没错,瑞克洛大人的话令我深受打击。 他愿意收回那些,对我而言就像是善心的赐予。但我气愤的不是这件事。我所气愤的,是卡莲安娜抹削了瑞克洛大人的神格。 什么时候,瑞克洛之神,变成了一个给人道歉的普通人? “瑞克洛大人不应该道歉。” “什么意思,你觉得我说得没错?” 瑞克洛大人变得格外的难缠,我有点迷糊了。 我向自己的神,清楚的表达自己内心。“瑞克洛大人不认可,是古妮做得不够。大人从来不会犯错,身为使者,让信仰的神向自己道歉,是使者的耻辱。” 瑞克洛大人皱紧了眉头,冷笑了一声。“如果我真的错了呢?” “古妮会让瑞克洛大人变成对的。” 我的话令气氛有些尴尬。瑞克洛大人没再回应我,我感觉自己像个多事的小丑。 卡莲安娜成功了,她将我们晦罪族之神瑞克洛,变成了自己的亲卫瑞克洛。以至于,我的宣誓和效忠,都得不到瑞克洛大人的认可。 我不敢相信,自己竟然有了这样不敬的想法。 我默默咬着面包,想着如果瑞克洛大人不喜欢卡莲安娜就好了。我一定划花那个罪妇的脸,在众人面前,将她施以火刑! 我花了一晚上的时间,来说服自己,接受瑞克洛大人的改变。 瑞克洛大人,变成了光之族人口中所说的‘好人’。 所以,此时的我,在瑞克洛大人眼中,很可能就是引诱他变‘坏’的魔女。 我不能着急,我也没资格抱怨。 瑞克洛大人之所以会变成现在这样,完全是因为我没有尽到责任。都是因为我的疏忽,才害瑞克洛之神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我无法想象,当瑞克洛之神归位,会怎么处罚我这个罪人。 我不能再让瑞克洛大人受到这样的侮辱,所以,四族圣器,一定要尽快得到才行! 我下了决心,把这件事,放在了一切的前头。 第二天天蒙蒙亮,我就爬山崖壁看情况,计划出路线后,就急忙和瑞克洛大人赶路。 临近中午,我们终于找到了山阴族的圣地。 那是一个深不见底的山洞,里面不透一丝光。我才刚踏进圣地,就感觉浑身的力量被压制,整个人变得沉甸甸的,始终迈不出去步子。 瑞克洛大人抓住了我的手腕,我沉浸在神的接近中,慢一步才反应过来,身体的痛苦减轻了不少。 即使我变成了一个累赘,瑞克洛之神也没有抛弃我。 我想,我不应该那么消极。我让亲兵查过,瑞克洛大人在卡莲安娜身边待了八年。 也就是说,卡莲安娜花了八年的时间,才把瑞克洛大人变成今天这样。 而我,只是几天的相处,就让瑞克洛大人,脱离了光之族的阵营。 使者和神之间的牵绊,哪里是卡莲安娜一个罪妇能理解的。 我心怀希望和感激,紧随瑞克洛大人进入了山洞。 一切顺利得有些出乎意料,山阴族的圣器完全没被人动过,而山阴族也一点防备都没有。它就这样,平静的在石墩上发着光。 我迟迟没有动手,直到瑞克洛大人问我。 “怎么了?” 我摇摇头。 如果现在只有我自己在这里,我一定不会拿这个圣器。一切实在太诡异了。 可是瑞克洛大人在,他牺牲自己的法力保护我,好不容易将我带到了圣器面前。无论多危险,我都不应该辜负瑞克洛大人。 我咬牙去拿圣器,即使我做了准备,但还是被圣器的力量击伤。疼痛分离了我和瑞克洛大人,圣地的封印直接将我压垮。我一瞬间就跪倒在地。 我紧抓着圣器不放,忽然感觉到危险的气息。 “瑞克洛大人、快走!” 我急忙提醒瑞克洛大人,等看见瑞克洛大人避开,我才松了一口气。 一切果然没有那么顺利,卡莲安娜好本事,竟然在山阴族的圣地,设下光之族的魔法阵。 圣地排斥我的力量,刚好光魔法又克制着黑魔法…… 卡莲安娜! 我咬牙强忍,山洞外已经有了动静。 我万万没有料到,卡莲安娜竟然会带人亲自赶来这里。 “卡莲安娜。”瑞克洛大人见到卡莲安娜,就急切的呼唤她。 “瑞克洛,你太令我失望。” 卡莲安娜控诉着瑞克洛大人,声音里带着颤抖。“你竟然投靠了这个魔女,这么多年、你和我说的都是假的吗?” “卡莲安娜。”瑞克洛大人握紧了拳头,即使愤怒,也努力压制着,不对卡莲安娜说一句重话。“我说过了,只要你……” 卡莲安娜身边的士兵无礼打断了瑞克洛大人的话。“公主殿下,别跟这个叛徒废话!杀了他和魔女,这可是好机会!” 我试图冲破魔法阵对我的压制,又因为圣地削弱了力量而无从下手。无论如何,我都必须保护瑞克洛大人,绝对不能让卡莲安娜伤害他。 “卡莲安娜,你对我下手没关系。瑞克洛大人喜欢你,大人跟在你身边这么多年,你不能伤害他!” 我努力挣扎着,结果换来的是身体各处仿佛被撕裂一般的疼痛。 卡莲安娜直视着我,没有丝毫留情。“杀了他们。” 她用冰冷且坚决的语气下令。 “你敢!”我愤怒的大喊,恨不得立刻扭断这罪妇的脖子。 这就是光之族宣扬的光明和正义! 高高在上的瑞克洛之神,被卡莲安娜破坏了神格。他爱着卡莲安娜,以至于,对新世界都不感兴趣只想要得到她。 可卡莲安娜,却一点情分不念,张口就是要取瑞克洛大人性命。 因为我的挣扎,我身上开始出现一道道伤痕,鲜血从伤口往外冒。我感觉自己脸上像是被刀划了一样。 我愤怒的紧盯卡莲安娜。“卡莲安娜,我说过!如果你敢伤害瑞克洛大人,我必杀掉弗洛普,让整个光之族陪葬!” “魔女,你看看你现在什么样子,也配威胁公主殿下!” 士兵开口嘲讽,我仍旧凶狠的盯着卡莲安娜。 卡莲安娜果然动摇了。“你把布特怎么了!” 我裂开嘴,勾出一个笑容。“你过来,我就告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