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楼顶坠下摔得血肉模糊的人是周楠,那个不怎么用功却成绩很好,被各科老师都很看重,留着短短头发的女生。
周楠如果好好活着,在明年是能冲一冲高考状元的。她的父母无论如何也接受不了这件事,认定周楠性格开朗,绝不可能自己去跳楼,肯定是在学校里发生了什么事。
他们极度的不甘转化为极端的怒火,不管不顾地找来媒体报道这件事情,又跟新闻推手合作在社交媒体上发了好几篇文章,文章里处处都表露出周楠绝不可能是自杀这个信息点,肯定是学校里的人欺负了她。
新闻发酵的速度很快,引来千千万万双眼睛的关注。为了尽快平息网民的怒火和一些谣言,上级部门破例成立了专案组过来查清此事,派出了好几个平时只负责重案大案的刑警。
那天是周末,上完最后一节课就能回家。外面阳光不温不火地挂着,并不如前几天那样燥热。微微有风,从窗外时不时吹过来。
放学后顾碎碎收拾了书包准备直接回家。
外面教学楼前聚集着很多学生,大部分是些女生,围在一起小小声地嘀咕:“你看你看,那个警察好帅啊,身材也好好,肩宽腰细大长腿,像漫画里走出来的,简直太好看了我的天!”
顾碎碎好奇地往前面多看了一眼。
在周楠当初坠楼的位置,有几个便衣警察正询问班主任和校长一些问题。其中一人差不多一米八三的个子,穿着黑衣黑裤,皮肤很白,面目冷肃俊朗。
几年过去,他成熟了很多,脸部线条更加冷峻凌厉,一双眸子黑得像化不开的墨。随着少年青涩褪去,五官愈发优越,一张脸俊逸逼人。
是不管在哪里都极其扎眼的存在。
顾碎碎心口猛烈跳动起来,躲在人群后朝他看了一会儿,最后强迫自己收回视线,低下头,捏紧书包带往外走。
想悄无声息地离开这个地方。
刚走没几步,人群里突然传出一个女生尖厉的声音,那人大喊着:“凶手是顾碎碎!”
随着话音落下,顾碎碎被那人猛地推出去。
她随着惯性朝前跌倒,摔在了众人面前。
数不清的眼睛齐刷刷盯着她。
又是这种场面,无尽的出丑,羞辱。
她低着头,记起自己七年前刚见到江慕的时候,自己就是这样在他面前丢了一回脸。
被人排挤,欺负,是人群里最不受喜欢的那个。
她十二万分地不想让他看到她,还好头发披散着,随着她低头的动作遮盖住了两边脸,让她多少觉得有点儿安全感。
自欺欺人地想,他应该是不会认出她的吧。
毕竟四年都过去了,她已经长大,不再是总被他牵着的小孩子了。
周围很静,所有人都看着她。她顶着压力想从地上爬起来,尽快离开这个地方,不想让他看到如此狼狈的自己。
腕上突然被人箍住,传来一股温热发疼的触感。
她闻到来人衣服上干净清爽的皂角香,是她很熟悉的一种洗衣液的味道。
她心脏都快停了,静默了一会儿,发现他始终不肯松开她的手,只能认命地抬头看他。
与他视线相撞。
她的眼睛很红,却并不是委屈,也不是害怕,反倒有些别的情绪在里面。
江慕半跪在她面前,向来生冷的眸子在看到确实是她后明显动了下,原本淡漠松散的表情生出变化。
他扯了扯唇角,蓦地笑了声,面上表情复杂,似是觉得荒唐,又觉得恍若隔世。
开口时声音发哑又沉:“不认识我了?”
他看着她,一字一句地,叫她的名字:“碎碎。”
轻飘飘的两个字重重敲击在她心上。
教学楼前聚集的人越来越多。
顾碎碎觉得不能再这么下去。她狠心把江慕的手甩开,从地上站起身,一眼都不看他,视若无睹地从他身边走过。
人群里刚才把她推出来的苗妙指着她大声说:“你跑什么,你这个杀人凶手!”
顾碎碎的脚步顿了顿,两只手紧紧捏着书包带。
终于抬起头,看着人群里苗妙的方向:“你有什么证据证明是我害死了人,如果没有,你就闭嘴。”
她人长得又瘦又小,皮肤白得像雪,又天生一张可爱柔软的娃娃脸,给人感觉很柔弱很好欺负的样子,可她说这些话时脸上没有一丝惧怕,语气平稳,眼睛瞪得很大。
江慕听得忍不住笑了下,再抬起头时脸上表情依旧冷漠,用一副生人勿进的样子对校长说:“让闲杂人等不要围在这里,赶紧散开。”
校长应下来,引导学生疏散离校。
顾碎碎背着书包要走。
“她叫什么,顾碎碎是吧,”江慕看着她的背影,嗓音清淡,明知故问:“先留她一会儿,我有话问她。”
班主任赶紧把顾碎碎叫了回来。
江慕和一名女警进了办公室,另外两名警官去调学校的监控记录。
女警看上去有三十五六岁,长相精明能干。她把顾碎碎叫来,尽量温和地说:“小同学,你不要怕,我们只是问几个问题而已。”
顾碎碎并不怕,只是江慕就在她前面的椅子里坐着,视线总若有似无地移到她身上,她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跟他待在同一个屋子里。
“你跟苗妙是有什么过节吗?”唐娜拿着笔问她。
顾碎碎想到了之前发生的一件事,含糊地回:“有一点儿。”
“是什么事,可以告诉阿姨吗?”
顾碎碎不确定自己应不应该说出来,最后只说:“就是一件很小的事,我不小心撕坏了她的课本。”
虽然听起来有点儿幼稚,可是顾碎碎和苗妙毕竟还是高三的学生而已,学习压力又大,会因为这种事生气并不奇怪。
唐娜点头:“你跟周楠关系怎么样?”
“不好不坏,就是同学而已,平时没说过几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