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商陆忙温声安慰道:“大家不要怕,我们和那些人不是一路的。”
那些人方才见到木板被推开,以为是海寇又来欺压他们才会恐惧尖叫。他们长期待在昏暗处,骤然见光,眼睛眯着瞧不清东西,听到温和的女子声音才稍稍放松下来。
原来这黑船与她们乘的船一样,在船舷和船艉两侧设有长橹,摇橹的地方在船肚子里。可她们派去摇橹的都是自己人,那些海寇押去摇橹的却是他们劫来的海商和船客。
想来海寇们大场面见多了,对金银的兴趣远大于女人,那些劫来的船上的妇孺大都被他们扔进了海里,只留下一些身强体壮的男子丢到船肚子里摇橹。
她们三人们递了梯子下去,那些人顺着爬上来后便瘫坐在船板上,喜极而泣,伏地作揖高呼“妈祖显灵”。
这些人大都鸠形鹄面,应是被关了许久。其中有几个略强壮的,应该是刚被捉上船的。船肚子里冷,他们的衣裳毫无章法地披在身上,从脖子裹到脚踝,可还是禁不住瑟瑟发抖。
她们瞧着,便觉心中发寒,这些海寇对待人竟与对待牲畜无异,甚至更为残忍,当真是死不足惜。
这时,其中一个年轻男子忽然怯生生地看了陈溱一眼,小声道:“能不能……”
陈溱注意到目光,便定睛看他。可她方才正想着海寇的事,目光略带怒气。那男子被吓了一跳,稍退了两步,摇着手道:“不是不是,可不可以把我的刀给我?”
陈溱和柳玉成对视了一眼,将刀往前一递,问他道:“这是你的刀?”
那男子点了点头,上前欲取。
陈溱又问:“你从哪得来的?”
“这是家父留给我的,我们那里很多这样的刀。”那男子答道。
“你们那里?”陈溱又打量了他几眼,这才从他破旧的衣裳上看出一星半点番邦的意思,“你不是大邺人?”
“对。”那男子接过刀,朝陈溱拱手行了个礼,“我叫源西仁,源头的源,西方的西,仁慈的仁,我从东边来,你们大邺称呼我们那里为瀛洲岛。”
“瀛洲岛?”柳玉成蹙眉问道,“那岂不是远在千里之外?”
原来是个外邦人,船上其他人也颇感新奇地瞧了过来。
“是的。我们每次前往大邺都要乘半个多月的船,期间不但会遇到风浪,还会遇到海寇。”那自称源西仁的男子神情惆怅,摇了摇头,“唉……”
有个男人按着红肿的肩接话道:“你这小伙子回了瀛洲岛就别再出来啦,这海上实在是太危险啦!”
其他海商船客纷纷叹着气应和。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他们被海寇折磨了这么久,谁都不想再出海了。
源西仁摆了摆手,“大邺这么大,只要我们坚持向西航行,总能到的,至于海寇——”那男子握了握刀,“我没有他们强,我服输,但我们瀛洲岛必然会有比他们更强的人。”
听闻瀛洲国的人们十分崇拜大邺,所以每年都有无数瀛洲人不远千里,不惧万难,毅然出海,甚至漂泊月余来到大邺。
听了这一番话,船上众人神色各异。
她们三个正安顿着这些人,甲板上忽然传来一声模模糊糊的,像是扼在喉咙里的“嗬……嗬……”之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