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念念想了想,确实可以这样理解,她格外认真的点点头:“对,所以笙笙少爷一定要平安长大,我希望我们笙笙的每一天都是快乐的。”
陆笙眼尾微垂,细密的长睫下眸子很黑,情绪毫无波澜,他会平安快乐的长大吗,他不知道。
他第一次不知道要如何回答这个问题。
最终,陆笙微微错开目光,浅声道:“从明天开始,你不要来老宅了。”
他承认,自从时念念突然出现他的生活里,他黯淡枯燥的世界像是闯入了一点光,但是他从骨子里都是烂的,心里那片土地寸草不生,连飞虫都不敢靠近,陆笙不敢保证自己会不会变好,他不想连累她。
时念念没注意到陆笙的情绪变化,也不知道他心里那些弯弯绕绕,想也没想直接拒绝:“不行,我不在你怎么办。”
陆笙皱眉:“你会晕倒。”
时念念再次反驳他:“没关系笙笙少爷,你不用担心我,这只是小事情,而且大多数时候都是没有反噬的,可能是前几天没有完全恢复留下的后遗症。”
时念念据理力争了好久,最终两个人还是互相退让了一步,她答应陆笙,没事便会回去,不再像以前那样每天早出晚归待上一天。
“还有一件事笙笙少爷。”
时念念伸手捧了一把浴缸里的水,水流顺着她的指缝间滑落,触感和普通淡水并不相同,她甚至闻到空气里浮着的若有若无的咸味。
“这是,”时念念迟疑了几秒,“海水吗?”
陆笙将手背到身后,应了一声。
他看见时念念变成了人鱼形态,她的呼吸很弱,陆笙慌张无措,不知道该怎么办,又担心普通淡水对她没用,便提着水桶一遍一遍跑向海滩。
他跑得很快,汗水将后背浸透,鞋底和裤脚沾满了湿润的砂砾,陆笙换了上衣,但没来得及换鞋,在浴室守了一下午。
时念念侧过脸,清晰的看见白瓷地板上留下的脚印。
她看着将手藏起来的小反派,伸出手拽过他的手,陆笙的手很好看,骨节分明白皙修长,指腹间带着茧,可那漂亮的手掌心中间赫然有一道红色的勒痕,那勒痕很深,在冷白皮肤上格外显眼。
时念念不知道陆笙是怎样提着大桶海水,在老宅二楼和海边来回穿梭,她这段时间一直在努力给陆笙改善伙食补充营养,小反派虽然比最开始时看着要健康了许多,但时念念依旧觉得还是差了点。
她眼眶一热,眼泪差点就要掉出来。
陆笙看着时念念眼眶红红的盯着他的手心,他忙抽回手,有些别扭的看着她:“不疼,你别哭。”
好不容易压下去的涩意又涌了上来,时念念吸吸鼻子,小反派在她心里哪哪都是顶好的,她想不明白那个丧尽天良的作者为什么要给他安排一个那么惨的反派剧本。
他经历了那么多不公和苦难,还依旧那么好,时念念难过的几秒,又扯出一个笑来:“好,我不哭。”
她再次放轻声音:“谢谢笙笙少爷。”
陆笙错开视线,微红着耳垂应了一声。
虽说不再早出晚归,但时念念还是坚持早起给小反派带早饭,她一般上午留在小楼找点事做,下午没事的话便回海底,但陆笙的一日三餐,时念念从来不缺席。
陆笙现在正值暑假,开学后他即将去临安一中上高二,他不喜欢出门,每天做的最多的事便是看一些晦涩难懂的书。
昨天下了一夜的雨,雨后初霁,天空像是被水彩颜料冲刷过一般的澄澈,太阳犹如碎金,光影斑驳,八月份的盛夏懒洋洋的。
时念念陪小少爷吃过午饭后,回了一趟海底,她前不久义正言辞的批评教育了顾星野一顿,并约定了找天时间准备一些海参蚌蜊之类的当赔礼。
时念念正和顾星野忙碌着,陆笙去看望他的亲生母亲苏皖。
陆笙被接回陆家庄园后,苏皖一个人留在郊区的别墅,陆则钏还念着旧情,多留了几个人照顾她。
自从苏皖病发差点掐死自己的亲身儿子,她哭着将陆笙送走,听医生说,她的病情似乎更严重了。
陆笙小时候不懂,他不知道妈妈为什么不喜欢自己,他努力变得优秀懂事,以最高的标准来要求自己,他不哭也不闹,只想得到苏皖一句夸赞,可苏皖只是远远的站着,看向他时,那双漂亮的眼颜色很深,她的表情复杂,眼底像是覆了一层雾,有无数情绪在里面浮着。
等他长大了些,他终于懂了,苏皖不喜欢他。
陆笙每年都会回去看她一次,别墅在山上,周围是错落有致的树,等他下了车,便听见院子里有人在喊:“苏夫人,您别伤了自己!”
苏皖不想叫佣人喊她陆夫人,她讨厌这个姓氏,佣人一直尊称她为苏夫人。
陆笙脚步微顿,停在那扇雕花铁门前,细碎的光落下,树影森森,男孩精致的脸被光包裹的半明半暗,表情模糊的看不真切。
他站了半晌,还是抬腿走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