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沅抱着双膝蜷缩在坐佛残缺的右臂后,轻轻抽噎着,泪珠沿着颈侧滴落在地面上洇湿了小小一滩污渍。
她定是疼抽过去了才会想起那该死的藤蔓妖,想起琯琯,想起好多好多从前的愉快的、不愉快的事,想起季陵。
说实话,那日将季陵推进香炉内,阿沅可没她自己表现的那么豁达。她藏着怨恨、不甘,她想报复他。
她气自己那么喜欢季陵,更气季陵为什么不喜欢她。她知道季陵就跟那藤蔓妖一样,他们都瞧不起她。
他们都等着她哭着向他们求饶,他们都以为离了他们,她阿沅就活不下去了。
她偏偏要告诉那藤蔓妖,告诉季陵,离了他们她照样……照样……
反正怎么都能活的下去!
从前的她浑浑噩噩的,连自己姓甚名谁从哪来的都不知道,不知何谓生何谓死。但现在不一样了。
一个女孩用生命告诉她,生是什么,死是什么。
【“已经连人都不是了,如果连记忆都没有那我们还是什么呢?”】
是啊,她又不是从石头里蹦出来的石猴,她也要去找寻她的记忆,她也要去寻她的根!
“嘶……”
两臂牵扯之中那尚未愈合的伤口再次撕开,一阵尖锐的剧痛,阿沅眼前一阵发黑,死死咬着唇,好半会儿才徐徐睁开双眼,轻轻喘息着,朱唇血迹斑斑。
死了过去,又活了过来。
如此往复,她每天每时每刻都是这么过来的,犹如炼狱一般好像没有尽头。
那日冲去破庙之时,那半瞎李竟还好心在她耳边提了几句:“以为不作孽鬼差就抓不到你么?要想活下去,做你的本行,吸男人精气去吧小妖。好好一只画皮女鬼不去吸男人的精气,这算什么?婊/子还要立牌坊啊?”
给阿沅气得不行。
不过她如何不知道,这话难听是难听了点,确是真的。
她是鬼,不是人。人可以休养生息,一身皮肉可以慢慢愈合。但她不行。
她要男人身上的精气才能将这一身的皮养好。
从前的她是不愿的,嫌脏。季陵也会给她投喂一些丹药。但是现在,她有的挑吗?
可纵是她现在不挑了,她想开了,她想干起画皮鬼的老本行了,可——
这荒山野岭、大漠孤烟的,方圆十里除了死人就是精怪的,哪来的野男人给她□□……
“敢问……有人吗?小生路过此地,外头狂风大作多有狼声。咳咳……可借小生借宿一宿么?”
阿沅愣住。
一时连身上的疼痛都忘了。
见许久没声音,那道低沉又微微带着哑意的嗓音又响了起来。
“佛门净地,多有打扰,实在抱歉。咳咳……如此……小生便进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