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昭想起此前李晟所言,他偷听到有人将其父与去年被抄家的文家联系起来,想要害父亲的事询问父亲。
时父沉默半晌,告知时昭。
“前年冬天有人经朋友介绍,托我做一套家具当嫁妆。当时器械局公务繁忙,为父没有那么多时间去做额外的事,如果实在要做,就要押后等。对方好像挺急的样子,就拜托说先能做多少做多少,赶着去年春天要。即使做不完,希望也先做成一件,显示娘家宠爱。”
“我当时也并不知其何人,后来才知是户部尚书文家大公子。大公子爱护弟妹,他有个双儿的弟弟去年春上说是要出嫁,大公子想给出嫁的弟弟做一套上好的嫁妆送他出嫁。听朋友说我手艺好,就找上门来了。”
“结果那个冬天太忙了,等到第二年春天,也就做好了一对梨花木金钱柜。文家大公子欢喜得很,先把金钱柜提了回去。说其余的家具我有空再做不迟,以后他一一给弟弟换去。谁知不足两月,却传来文家被抄家的消息。那两个月我正好空了些,连做了四个樟木箱,却再也等不到取货的人了。”
时父慢悠悠地道,语气颇为惆怅。
“那,那四个箱子呢?”时昭问。虽然父亲与文家并无私交,顶多算是生意上有所往来。但那箱子的存在,如果有心人真要陷害,总归是个风险。时昭想把那几个箱子处理掉。
“箱子做好了,要上漆防蛀。当时咱家的店里没了那款油漆,我送到一个木工好友那里。箱子还没取回来,文家就出事了。现在箱子还在他那儿呢。”时父道,“我那故友平日里深居简出,不喜与人交道,连你都不知,其他人更不知晓我与他的关系。箱子送去他那里,这个不打紧,想要攀扯的人也不会是从这里着手。”
“你说之事,细究起来无外乎是文家抄家时,那一对梨花木金钱柜露了面,才会被有心人拿来做文章。”时父将自己的看法告知儿子,“要是文家还有后人,为父到希望把那几口箱子交给文家,全了文大公子对弟弟的一番心意。”
“不过现在难了!”时父感慨。
“我那故友生活简朴,那箱子他是用不着,在他那里放着,也是徒占地方,若是找不到文家后人,日后你有需要,也可取回,还能换点盘缠。”
时鸿最后道,并告知了儿子自己那位木工好友的地址。说话间见狱卒走了过来,他提醒儿子:“你也该走了。”
狱卒的确是过来催促的,说到了探视的时间。时鸿自怀中掏出一封书信递给儿子,最后叮嘱道:“这是我找人要来的笔墨写的,给你母亲的书信。你回家后,先看上一遍再给你母亲。”
时昭点头,将书信揣进怀里,嘱咐父亲在狱中保重自己。他日有了机会,再来探望。
时鸿微笑着点头。
时昭出了大牢,摸了摸胸口,父亲的书信的确在那里。他才觉得踏实一点,不然总觉得刚才与父亲相见,如同一场梦境。
摸到书信,又想起刚才父亲所言,不觉有些犯嘀咕。父亲写给母亲的书信,为何要让他先看过再给母亲?
反正也要先看过再给,不然现在就先看了。时昭从怀里摸出父亲的信。
然而打开信封却发现信纸有两张,一张写给自己,一张写给母亲。时昭觉得奇怪,方才父亲只说写给母亲,没说还给自己留了书信啊。
时昭将父亲写给母亲的信揣好,展开那封写给自己的信。
只见信中,父亲写到:
【时昭吾儿,阅信坚强。
你我父子一场,十九载春秋,为父虽有遗憾,却甚感满足。世人言你纨绔不堪,为父却深知你为人至纯至孝,少有人及,故而当初你违背我愿,我却没有硬逼你之意。
为父虽望你能继承我时家衣钵,把家族手艺传承下去,但你若还是坚持自己的理想,父亲也不再强干涉你。只是希望你一旦选择,无怨无悔;厚积薄发,有所成就。
你母亲生性宽厚,性格淑良,娶妻生子,可咨其意,最终的选择还要看你自己。只要你活得潇洒恣意,为父则心甚宽慰。作为家中独子,你是母亲唯一的依靠,无论发生何事,都要坚强。
照顾好你母亲。父亲留】
时昭读者父亲这封书信,泪一下子就下来了。不是就几年的时光吗,父亲这是为何?再看父亲写给母亲的信,也全是回顾劝慰,时昭觉得不对劲,立马折回去想再见父亲,却被狱卒拦于门外。
“探视之期已过,不能再见。”狱卒冷冰冰的声音断绝了时昭的幻想。
“父亲——父亲——”时昭扒在大牢大门上,泪流满面,朝里呼喊,直到被巡逻的士兵带离大牢。
时昭带着父亲的书信,步伐虚浮地往外走。
今日出来探视父亲,母亲肯定在家中等着消息,可自己怎能把这样的消息带给母亲!时昭不敢回家,一直在外四处闲逛。
都说知子莫若母,经历过前段时日时昭的行事,时母已经摸清了儿子的行事作风。她让艾叶和几个家仆出门,沿着时家到大牢的路段来寻时昭回家。
“娘。”时昭进屋低头喊道。
时母这时却不再像初遇此事时那般慌张,见儿子回家,她温和道:“没事,回家就好。有事咱娘俩一起扛。”
脸上全是坚毅的神色。
时昭抱住母亲久久无言。
这一夜,时家是在不安不眠中度过的。
时昭的心跳得厉害,但母亲没说话,他也不敢贸然打破家中暂时的安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