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个儿这一趟,陆云琛对永安镇的情况已经摸索的差不多了,虽说泗水街最是繁荣,吃食上却是贫瘠的很,一路走来,除了几家像样的酒楼和一户糕点铺子,满打满算能说的上来的,就只剩下两处汤面馆子和馒头包子铺。
想着自己前世美食博主出身,陆云琛开始琢磨起老本行来,从前几日简单的土豆丝饼和疙瘩汤来看,想要做点什么好吃的,也算是手到擒来的事情。
只是抄书的活计已经辞了,考举人,他自是不考虑的,倘若能在这镇子上支个食摊儿,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归根结底,还是囊中羞涩。
怎么赚这第一桶金,成了陆云琛目前最头疼的事情。
秦慕言也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本以为等离开陆家,能来镇子上打些零工,可转了这一早上,只有少许工钱低的铺子才招小哥儿,想要赚大钱是没太有可能了,就连码头搬运的船工,都只要身强力壮的汉子。
俩人就这样各怀心思地回了家。
陆李氏闻声迎了出来,也就这个时候,才能从她苦大仇深的脸上看出几分喜色来。
“云琛啊,东家这次给了不少工钱吧,来来来....给婶子,婶子给你存起来.....”话音未落,陆李氏瞟见陆云琛手上那一吊猪肉,惊叫出声,“你这败家子,家里揭不开锅了,你还敢买肉回来!”
陆云琛在院门口站定,“二婶,您喊什么,我见这饭桌上许久不见荤腥了,趁着今个儿发了工钱,买点猪肉回来,打打牙祭罢了。”
“那....那剩下的工钱...”陆李氏直勾勾地看着那吊猪肉,勉强挤出几分笑意。
“二婶真是说笑了,如今我已成家,哪里还有把月钱再给二婶这一说。”陆云琛泰然自若道,“不过,您也别担心,从前给了也就给了,我这人大度,体谅您操持家中多年的苦劳,就不同二婶再要回来了,只是从今往后,我的月钱只交给阿言一人便是了。”
陆李氏半张着嘴,难以置信。
“云琛,阿言,你们回来了...”陆长明用板车推着陆老太太,进门便看见三人立于院中,不知在说些什么。
“哎呦,娘,您看看,咱云琛真是长大了,这一娶亲,怎么反倒是同叔叔婶婶生分起来了。”陆李氏强撑着笑意,同老太太说道。
“奶奶,二婶怕是误了我的意思。”陆云琛娓娓解释道,“云琛只觉得自己已经成家,自是该将一应身家交于阿言打理。”
“是该如此...”陆老太太赞同道。
陆李氏冲着陆老二挤挤眼,示意他说两句。
没成想陆长明顺着陆老太太的话茬接了下去,“娘说的对,云琛有了小家,我们这些做长辈的,是不该在插手了,这日子统归还是人小两口自己的。”
“谢二叔二婶体谅”陆云琛登时行礼,不给陆李氏一刻反驳的机会。
“奶奶,我同阿言今日从镇子上割了些猪肉回来,给您改善改善伙食,您稍休息片刻,待饭食做好了再请您出来用饭。”
“哎哎..好”陆老太太很是欣慰,感叹自己这孙儿真是越发孝顺了。
到手的银钱飞了,陆李氏气不过,脸上的笑意消失得干干净净,她阴沉着脸,一把推开站在一旁碍事的秦慕言,径直进了屋,陆长明紧随其后。
秦慕言紧紧攥着衣袖里的银钱,仿佛捏了个烫手的山芋,他竟是这般意思,就不怕自己拿着这钱跑了吗?
“愣着作甚,来帮我搭把手,给你做红烧肉吃。”首战顺利告捷,夺回财政大权的陆云琛神情愉悦,拎着猪肉在秦慕言面前晃了晃,打断了他的天外游思。
二人进了疱屋。
秦慕言先是把火生起来,就坐在一旁控制着火候,陆云琛从水缸中舀出满满小半锅的冷水,将成条的五花肉,切厚块,扔进冷锅中。
撇去面上的浮沫,他捞出粉白的肉块,重新起锅,煸成焦黄模样,下调料。
小火慢炖了大半个时辰,陆云琛掀开锅盖,袅袅白烟升起。
密实的棕红色酱汁包裹着每一块肉。
他将小葱留青,切碎,点缀在红烧肉上。
疱屋里忙活的热火朝天,东屋卧房却冰如寒窖。
“你方才是几个意思....”陆李氏气冲冲地将簸箩摔到炕上,红红绿绿的裁线洒了一床。
陆长明本想上炕躺着,见状,调头掏出烟杆子,蹲在门槛上,吧嗒吧嗒地抽了起来。
“几个意思?你还看不出咱娘是个什么态度?”
“这老太婆成日里就知道护着她那宝贝孙子,咱云渲差在哪了,不比那病秧子强得多...”陆李氏愈加不满,斜坐在炕头前,愤愤道。
“你又在这乱说什么,娘何时偏心过,那小子有的东西,什么时候落下过咱云渲。”陆长明不耐烦道,芝麻绿豆大点的事情,这娘们翻来覆去的唠叨。
陆李氏被噎了一下,脸色越发难看了起来。
“那你说怎么办,连月钱都不上交了,难不成真要咱们养着他这小两口?我丑话说在前面,我可没有那么多钱,渲儿考秀才还得需要银钱打点呢。”
陆长明不说话了,闷着头吞云吐雾。
“抽抽抽,就知道抽你这破烟杆子,家底都叫人掏空了,自己没点本事不说,还在这充大方...”陆李氏气不打一处来,夺了烟杆子,摔在地上,兀自坐在炕头上生闷气。
陆长明被陆李氏骂的没了颜面,眼底闪过一丝阴狠。
良久,
陆李氏降低声音,斟酌道。
“你说,这小子成婚也有几日了,分家的事情是不是该提上日程了。”
“想什么呢,老太太不发话,谁敢提分家的事情。”陆长明冷笑一声,摆摆手,打破她的幻想。
“哎...”陆李氏正欲再说些什么,门外传来叩门声。
“娘,大哥让我来叫您吃饭了..”
分家这事,一旦在心里扎了根,便一发不可收拾起来。
临到饭桌前,陆李氏还心不在焉地合计着。
大成律法规定,男子成家后可酌情分家,均分家产,自立门户。
若不是陆家老大夫妻俩没得早,这会儿她哪需要供着老的,还得养着小的。
好在陆云琛争气,十二岁那年考中了秀才,家中田产免了赋税,可如今自己孩儿也要考秀才了,再养着这两小口可就亏大了,还不如早早分了家,蹬开这俩“要饭的”,若是能把老的,也一并丢出去,岂不是更好...
越想越觉得分家赚了,陆李氏一扫刚才阴霾,胃口也跟着好了起来。
陆云琛这记红烧肉,肥肉松软胎滑,瘦肉久炖不柴,入口一抿即化,唇齿留香。
再配上这浸透了满满汤汁的烀饼,直叫人大呼过瘾。
老太太疼孙子,尝了几块就放下了筷子。
陆李氏怕自己儿子吃亏,拼命地往他的碗里夹,陆云渲吃的头也不抬。
陆云琛倒转筷子,给秦慕言添了好几块,动作慢了,这盘红烧肉都得进陆云渲这狗肚子里去。
陆云津这才刚吃了两块,就被陆李氏狠狠地瞪了一眼,再不敢伸手,兀自捧着烀饼,一小口一小口地啄着,这烀饼再好吃,哪能比得上结结实实的肉呢。
一顿饭吃得众人急赤白咧的,饭后,陆云琛揉揉肚子,有些不太舒服。
他回房找出那两张图纸,掂量了一番,同秦慕言知会了一声,便出了门。
“陈岩哥,陈岩哥,您在家吗?”
刚吃过晚饭,陈岩正躺在炕头上逗自家孩子,院儿门外传来“邦邦邦”的敲门声。
谁啊,都这个时辰了,还有人上门。
陈岩趿拉着鞋从屋里出来。
“陆...陆云琛?”
“哎,陈岩哥,是我...”陆云琛笑眯着眼睛,冒头,礼貌问候道。
陈岩更是纳闷,他同这陆秀才向来没什么交集,哪怕在路上碰见,也不过点点头罢了,怎么突然跑这来了。
“陈岩哥,我想找您打几个农具。”陆云琛简明说了说自己的来意。
陈岩开了门,将人迎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