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四章 人骨拼图(4)(1 / 2)我靠破案成为全京华团宠(穿书)首页

当夜,景桃与林甫二人在赵匡的安排下就在衙门里歇下了。

景桃和林甫被分住在居北的两间客院里,经过一夜操劳,林甫一沾着板床,便很快上床安歇,呼呼大睡,鼾声如雷鸣。邻院的景桃亦是身体疲乏,但精神意识却极度清醒得很,躯体歇在板床上,意识早已飘在了他处。

在历经初验与复验以后,景桃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她梳理了勘验那四具尸骨时所发生的疑象,根据那一根指骨进而推断出嫌犯的外相、年岁并无错,只是,当联系起崇旺村的山鬼怪闻,她觉得这桩案件没有预料之中那番简单纯粹。

顾淮晏明日便要搜村,搜出那俱备断指、残指之相的村人,但凡俱备断指之特征,便列入嫌犯范畴。根据蛛丝马迹,地毯式搜掘凶犯,这样的断案逻辑,在古人看来全无问题,但身为今人的景桃,却觉得这般近乎摧枯拉朽般的执行举止,存在一处致命纰漏。

万一被搜掘出来的这些断指的村民都是无辜的呢?假令他们否认有罪,以武安侯的铁血手腕,那么他们极可能要替真凶顶罪,甚至遭受酷刑而不得不被迫招供那些莫须有的罪名。

让黎民百姓因凶案蒙冤,无异于是衙门的失职,而她身为仵作也自是责无旁贷。

捉拿真凶固然要紧,可目前最为迫在眉睫之事,却是亟需辨识四具尸骨的具体名姓、身份,弄清楚身份以后,再摸查清楚死者的关系网,曾与谁交恶,曾与谁结怨,曾与谁结仇,曾欠谁钱财。一旦弄清这其中的计较,真相便很快水落石出,捉拿真凶也只是早晚的事情。

甫思及此,景桃便觉得有必要寻顾淮晏讲清楚。

原想等着明日,但她怕打好的腹稿贮存一夜就忘得差不多了,做事必须趁热打铁,她索性一不做二不休,飞快地爬起身来,打了一盏小灯,麻溜地下床披衣,蹑手蹑脚溜到南边的客院前。

起初,顾淮晏原先是由随扈安排在客栈的上房栖住,但被他临时推拒,他命赵匡在衙门里拨一间客院。这可委实唬怕了赵匡,堂堂武安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矜奢华贵之身,哪能糟.蹋在那客院里硬邦邦的木板床上,兹事一旦传出去,定会让人惊掉下巴。可赵匡生性谨慎卑缩,又不敢贸然拂了武安侯的意旨,只好战战兢兢地亲自领了几位衙差收拾客院去。

县衙共有三间客院,两间居北,一间居南,居南那一间房屋面积稍微敞阔一些,院中还植有几株枣树,经夜风一扫一敲,那枣纷纷扬扬砸在地面上,没多久,就被数只灰脯雀叼食了去。

南院便是今夜顾淮晏暂栖之地。

景桃在廊庑之下轻挪幽步,足尖踮起,一手轻盈挑灯,一手扶着廊柱,身躯藏在柱背,眸色一举,偷偷瞄向院落处。

隔着一段距离,只见那窗格上,依稀透出一簇烛火,火光烁烁,雪色窗纸半透明,倒映着男子修长的朦胧轮廓,他好像是沐浴完,换了身袍子穿着,沾着水汽的墨发垂在肩膊处,身上的散漫淡气息去几分,反而平添几分矜冷之感。

随扈适时在房中置下一炷安神香,安神茶已备在近侧。顾淮晏在桌案前翻着公文,喝了口热茶,凝目细细观阅,一抹惫色浅浅萦绕眉间。

藏在院落柱后的景桃打量了老半晌,殊觉这位武安侯的侧颜真是赏心悦目,骨相与色.相兼具,初见时并不十分惊艳,只觉风骚痞雅了一些,但随时俱进,他的容颜越看越耐看。

景桃同时又瘪下了嘴,心中揪紧,顾淮晏这么一批阅公文,也不知要批阅到什么时候,她欲返身回院,但心想着来都来了,也罢,她还是耐心等着他批阅完公文吧。

却不曾预料,待这位武安侯阖上公文,已是一个半时辰以后。

内厅,顾淮晏卷起纸牍,吹熄了案台上的火,踱入内屋刚准备睡下,院子之外倏地起了些细微动响。他心下微凛,披衣推门,不经意间地,借着廊庑下一盏灯烛微火,看到了一抹清瘦娇小的月白衣影,少女半倚于廊檐之下,廊灯昏暗,那一抹月白如潋滟般融化成水。

寂夜之下,那位小仵作正在静候着他。

她也不知候了多久,眼睛已然阖上,脑袋一垂一垂的,怀中那一杆小纸灯也跟着一垂一垂,若小鸡啄米似的,纤瘦身躯大半重量都倚靠在廊柱下,有冷风拂来,她不自觉打个寒噤,微红小翘鼻翕动一下。

顾淮晏瞅着她一会儿,慵懒抱臂,手指扶着下颔,思及什么,从近侧枣树上摘下一枚树叶,朝小仵作走过去。

候着候着,景桃反倒犯起了瞌睡,她伫立的这条长廊笔直,廊庑之上,烛笼被热风吹漾得摇晃,灯影也忽明忽暗,倏地,她的鼻梢上一痒,她一个激灵,吓得睁开双眸。

甫一睁眼,便撞上了男人的一对桃花眸,他的眸近在咫尺,眼褶处狭长内敛,点漆般的眸色倒映着她的小小失措。

顾淮晏捻着一根树叶,有一下没一下滑扫着她鼻端,见她猝然惊醒。下一瞬,她如受惊的小兽似的一连后撤了数十步,仿佛被吓着。

顾淮晏淡然松手,音色一贯散漫:“景仵作,深夜造谒寒舍,有话要说?”

男人嗓音糅合着水汽,音色温沉,尾调却是轻扬,景桃心尖儿如被撩了一下,颊上微热,顾淮晏正眯着笑眼看她,她不敢迎接他的视线。

但自知失态,她遂只能硬着头皮,审慎地上前三步:“民女来寻侯爷,的确是有一事,是有关尸骨里那一颗檀香牙的。”

景桃原想劝他迟些搜寻嫌犯以免打草惊蛇,哪想腹稿之中的言辞一到嘴边,就变了个味儿。

顾淮晏狭眸一挑,视线落在了景桃的脸上,眼神之中添了审度意味,须臾,他薄唇微启:“你说。”

景桃斟酌了一下措辞,道:“民女刚刚思忖了一番,尸骨身份尚未查清楚,而檀香牙是目前唯一的关键线索,民女私以为,查清尸骨身份为首要之事,至于抓捕并审问嫌犯,可缓些时候再做亦不迟……”

顾淮晏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唇角轻轻抿起弧度,他负手朝前踱一步:“景仵作,你可是在责备本侯行事鲁莽了?”

他似是早已推揣出少女话中的真实目的,她的心计在他眸中无处遁形。

景桃听罢,听到顾淮晏陡然变了个称谓,她自知僭越,腹诽几句,迅疾跪身在地,故作惶恐地说道:“民女不敢。”

廊檐之下有风掠过,两道身影彼此对峙,男人衣袍翩翩作响,尔后,少女听到他徐缓地出声说道:

“你可凭据檀香牙这个线索,去调查尸骨的身份,限你两日之内彻查此事。两日以后,你若没有查清身份,也没有举出相关嫌犯,本侯不会听任何辩解。”

景桃的眸子戛然晃过一抹亮色,顾淮晏是在侧面做出了让步,他给予了她两日的机会。这一个全权查案的机会背后也意味着巨大的代价,倘若她既没有查出尸骨身份,也举证不了嫌犯,就象征着查案失败,那么她的仵作生涯可能就此终结,直截了当地卷铺盖走人。

如此想着,景桃的心又猝然一沉,不对啊,顾淮晏显然不是在让步,而是以退为进,明显是在无形之中将她推入了两难的火坑里。

告别口蜜腹剑的武安侯,这一夜,景桃怎么睡也睡不安稳,睡梦之中全是红衣女鬼晃荡她眼前的幻象。

翌日天色刚亮,天穹远空微微露白,晨光熹微,景桃循照往日习性起了身,将窗扃推开,窗扃之外湿漉漉一片,一股沁心之湿雾盈鼻而来,石板道上积了一圈涟涟水洼,便知道昨夜夜半飘起了一场雨。

林甫尚还在邻院酣睡,若想全力查案一番,景桃不可能单枪匹马,她趋步奔至邻院,叫醒了林甫,两人一块儿食了一些昨夜剩下来的馍馍,便出了院门。景桃按照记忆之中的路线走,打算赶在赵匡和顾淮晏吩咐她之前,再回到侧厅里勘验一回尸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