斩一路都统献于阙下,陈子文在庆功宴上论了个次功,但他却不敢心安理得的受此大功。
斩邹建首的水分有多大,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若不是杨妙真及义军士卒的奋力厮杀,追亡逐北,再加上邹建这厮着实草包,这贪天之功无论如何也落不到他身上。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的道理陈子文是明白的,因此他是连连推脱,坚决不受此功。
见状,杨安儿只好将次功安在了军师展徽头上。
陈子文当然也不亏,既赢得了个“小英雄”名声,又得到了一干义军宿将的认可,直接一跃而起坐到了议事的大帐中。
此战大破邹建,义军这边还是付出了不少代价,当然了,战果也很丰厚,山东东路统军司的金军丧师近半,甲胄、兵器这些义军最为稀缺的东西缴获颇多,另外还有四五百俘虏。
这些俘虏,若是能够改造成功,将来也是一股可观的力量。
更重要的是,金军败北、邹建阵殁的消息必然会引起整个山东的动荡,说不得会重演隋末,王薄振臂一呼,山东豪杰群起响应的场面。
虽然后世人常拿宋江之事说“山东人对编制的渴望”,然而事实上这片土地、这里的人从来不缺少反抗精神,春秋有盗跖首义于鲁;新末有吕母、樊崇;隋末有王薄、一曲《无向辽东浪死歌》,敲响了隋王朝的葬钟;更有冲天大将军,天街踏尽公卿骨……
金朝全盛时期正兵也才不过十七八万,金世宗后期将常备兵削减到了九万七千,金章宗即大位之后,遇上了开禧北伐、蒙古崛起,又增置了数万常备兵,但这十几万金兵分散到一个地跨三四千里的国度,也就如同那恒河中的沙子。
山东两路占据金朝五分之一人口,既是产量重地,又与宋朝接壤,因此金军在此屯驻了约摸小两万的兵马,但当这些兵马分散到数个军州之后,也就基本丧失主动出击的能力了。
山东东路有能力进剿义军的队伍总共就只有四支,益都总管府、邳州边军、海州边军、东路统军司,如今义军已经打残了一支,剩下三支兵马再要图谋义军,势必要掂量掂量。
须知如今的女真人,早就不是完颜阿骨打时代刚出黑山白水老林子,“上山如猿,下水如濑”的女真人了。
反倒是草原上崛起的新势力——蒙古人,更令陈子文担忧。
但除却他之外,其余人都没有将蒙古人当一回事,一来是众人都没有亲身接触过蒙古人,二来也是信息上的匮乏,如果不是后世之人,是很难想象出蒙古帝国这种逆天存在的。
……
庆功无非就是喝酒吃肉嘛,陈子文自然不会故意扫众人的兴,也就陪着众人海饮起来。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略带几分醉意的张汝辑突然摇摇晃晃站起身,开口说道:“虽然子文兄弟高风亮节,坚辞不受功勋,但我义军总归要有表示,不知大帅要如何封赏?”
陈子文一愣,自己与张汝辑素不相识,更无半点交情,他怎的突然替自己讨起赏来?
没道理啊?
杨安儿也是惊讶万分,他与张汝辑相识已久,自然知道此人虽是一介武夫,但却也是个心眼极多,城府极深之辈,平日里,只有他算计别人的份,哪里别人算计他的时候,今晚他居然为陈子文出头讨赏,莫不是脑袋坏掉了?
还是说,他有在义军里面拉杆子,跟自己打擂台的想法?
杨安儿心里暗暗警惕,但面上却不动声色:“汝辑你觉得我该如何赏赐?或者说你有什么想法,全都可以说出来,咱们义军的兄弟之间说话,就该敞亮敞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