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顷,后方的红袄军肃清了残敌赶到了此处,当他们远远看见前方一人一马倒毙在地,一个少年持长刀而立的画面时,脸上均是浮现出难以置信的表情。
“这少年,以一己之力斩杀了山东东路统军司都统邹建?”
所有人都愣在了原地,呆呆的看着这一切,久久不能回过神来。
一个红袄军士卒上前查探了一番,回首高声禀报:“姑姑,邹建死了!”
“我知道……”
马上,那位枪法出神入化的红衣将军淡然的应了一句,她的声音如清泉叮咚,让人闻之心旷神怡。
陈子文惊奇的发现,她竟带着副木刻的獠牙面具,旁人根本难以窥见其面貌全状,能看见的,仅仅是面具下那双漆黑的眸子,那双眸子像是一汪深潭,令人望之便觉一种深陷其中不可自拔的感觉。
“她是谁?是史书中“二十年梨花枪,天下无敌手”的杨妙真吗?”
陈子文还没来得及多想,又有一队二十余人的红袄军骑兵拍马赶到,为首的是个须发茂密的大汉,他的脸型很是粗犷,身材魁梧高大,身上穿着的是明光铠,腰间挎着一柄长刀,威武霸道,颇有五代武人风采。
他下马看着倒在地上的尸体,脸上神色不禁一变:“妹子,咱不是叮嘱过你,生擒邹建吗?怎的给弄死了?”
红衣女将轻轻瞥了陈子文一眼,语气冰冷的说道:“他要逃。”
“罢了罢了,死了就死了吧,把他头砍下来,撒上石灰送到益都总管府……老子要让益都城里的三个女真猛安看看招惹我杨安儿的下场,看看他们还敢不敢叫嚣着剿灭咱们义军。”
虬髯大汉无奈的挥了挥手,一名身材壮硕的骑兵迅速走到了邹建的身边,干净利落的剥去了尸体上的甲胄,抡起手中的长刀径直砍下了邹建首级。
陈子文看得是一阵心惊肉跳,杀人是一回事,砍头又是另一回事了,两者对人心理上造成的冲击相差太大。
杨安儿的脸色则是平静无波,距离他第一次起兵抗金已经将近六年了,厮杀他是见惯了的,一颗心早就变成铁石了。
待麾下一众士卒清理完战场,他终于是发现了一抹不和谐的地方——一个衣衫破烂却站在战场正中的人。
杨安儿蹙了蹙眉头,语气有些不悦:“这是谁的部下,为何不穿红袄?”
“此人并非我义军中人,而是过往的义士,邹建便是他斩!”杨妙真下马,向前一步,目光落到了陈子文身上。
她突兀的发现这个少年虽然看起来很是瘦弱,但他的身形却很挺拔,面容虽然谈不上俊逸,但也算棱角分明,最让人出奇的是他眼睛里流露出的不屈之意,让向来“视天下英雄如无物”的她不由得多瞧了几眼。
“中原处处有义士,南国却道无豪杰!”
杨安儿闻言轻叹了口气,看向眼前少年的目光多了一丝赞赏:“敢问小兄弟名讳?”
“沧州、陈子文!”
“原来是两河的义士。”杨安儿目光灼灼的盯着陈子文的眼睛,缓缓说道:“子文兄弟怒斩金将,想必对金朝多有怨愤之情,不知可愿加入我义军,一道抗击金军,恢复中原?”
杨安儿这话一出口,顿时吸引了周围所有人的目光,他们万万没有想到,一个少年居然会得到大帅如此厚爱。
上一个得到大帅亲自邀请入伙的还是名震江淮的大侠刘佑和他的弟子季先吧?
杨安儿亲自作出礼贤下士的姿态,陈子文自然没道理作谦,他径直上前一步,抱拳谢过:“在下南下,正是为投奔义军而来。”
听到陈子文是专程前来投奔自己,杨安儿脸上的喜色不言而喻,朗声大笑,豪爽之气顿显,他伸出手掌,热情的拍了拍陈子文的肩膀:“哈哈哈......好,既然子文兄弟看得起咱们义军,往后就是一家人了!”
“且随哥哥回山,山中还有不少志同道合的义士,往后咱们一块抵御金军,一齐讨伐金国。”
“此吾平生之愿也!”陈子文仰天大笑。
笑着笑着,眼泪不自觉的顺着他的面颊滑落。
比起“忧愤成疾、三呼过河”的宗泽,“报国无门,两呼杀贼”的辛弃疾,他是幸运的,在错误的时间遇到了对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