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聚总是短暂的,离别才是主旋律,隔日天一亮,陈子文就背着干粮出了城。
眼下的山东虽有响马、流寇、义军,但整体来说还算太平,与宋朝合营的榷场还在进行贸易,官道上,时不时可以见到载着江南产物的车马北返。
但陈子文知道,这只不过是帝国的余晖罢了,距离蒙古三路攻金只剩下不到两年时间,而一年多后的那场战事,凶险程度简直难以言表——据史载,两河、山东、辽西数千里,人民尽遭涂炭,蒙军未攻破者,仅十余城。
金王朝、以及完颜家的命运,陈子文并不关心,但两河、山东生活的百姓十之八九都是汉人,是同文同种、流着相同血液的同胞,他却没法漠视。
随着时间推移,他愈发觉得自己有做一点事情的必要了,这或许于大局无关紧要……
但总要有先前行者的,不是吗?
苟活者在淡红的血色中,会依稀看见微茫的希望;真的猛士,将更奋然而前行。
……
益都府说大不大,但在这个交通工具落后的年代,却足够行人费上些时日了,南行四日,干粮吃完,陈子文才走出益都府的地界。
出了益都府、踏上莒州官道,行了不到十里,迎面便撞上了大队的金兵。
然而令人奇怪的是,这股金兵似乎失去了往日的嚣张气焰,此刻正在疯狂逃窜,散漫的阵型、混乱的步伐以及扔在地上的盔甲旗帜,无不说明着这支队伍吃了一场败仗。
奔逃的骑兵将溃散的步卒甩得远远的,漫无边际的溃兵不一时就在这片荒原上构筑了一条长长的尾巴。
为首的金军将领脸上写满了惊恐,奔逃的同时还不忘回头张望,看看身后追击的敌军有没有追上来。
但这一次他注定要失望了。
在他目之所及的视线中,一支穿着
破旧红袄,武器五花八门的军队,正气势汹汹的向着他的方向冲来。
“邹建,休走!”
一声厉喝响起,红袄军军阵中冲出了一道身影,马上一员大将,身披山文甲,头戴红缨盔,手执铁枪,一副英姿勃发的模样,胯下骏马更是如同一阵风,只片刻时间就追上了逃在最前方的邹建等人。
听到这个声音,邹建脸上露出了一丝绝望的神色,此刻的他只恨身下的马儿少生了四条腿,哪里敢停下。
倒是他身旁的十几名马军在这个关键时刻显露出了忠诚,留下一句“都统保重”后,纷纷调转马头,毅然决然的朝着身后的追兵发起了冲锋。
“杀!”
一声呐喊响彻云霄,那员红袄军将领手提长枪,策马冲入了迎击的金军骑兵之中,掌中长枪左右舞动,带起一蓬蓬鲜艳的血雾。
“噗嗤~”
“呃啊~”
惨叫声此起彼伏,那员红袄军将领如入无人之境,她的身躯如同一杆标枪般笔直,双目闪烁寒光,她的双腿如同灌注了巨大的动力一般,在马匹的颠簸中如履平地。
仅仅一个照面,就有三名金军骑兵毙命于她的长枪之下。
陈子文不禁看得痴了。
大丈夫当如是也!
然而很快,陈子文就被身前传来的马蹄声惊醒,抬头一看,却是那唤作邹建的金军将领正向自己的方向奔逃。
“富贵险中求,拼了!”
望着一副惊弓之鸟模样的金军将领,他心一横,暗暗摸上了怀中的匕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