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底比斯的子民照常在太阳神拉的光芒照耀下醒来,开始新的一天忙碌的劳作。不过很快,法老王晏驾的消息传遍了大街小巷,还未从节日气氛中苏醒过来的人们几乎不敢相信这突如其来的重大变故。不过法老这几年身体状况不佳也是众所周知之事,朝中官员虽也有人产生了些许怀疑,但也没人胆敢在背后议论半句。 宰相穆斯塔法一面开始着手准备法老的丧葬事宜,一面以宰相之姿安抚众臣。卡摩斯却利用这个机会暗中查访。由于当晚反应迅速,那几名党羽未等出城就被拿下,严刑拷打之下将王后一党在朝中的种种安排和盘托出,倒也省却了许多周折。趁着这些内应仍蒙在鼓里的当儿,卡摩斯要么以国丧为由将其诱入底比斯秘密逮捕,要么就派人直接将其铲除。雷厉风行的清扫之下,不出大半个月,几乎将王后余孽铲除干净。碍于对努比亚宣战时机尚未成熟,他暂不打算公布王后已死的消息和全部的真相。不过,最让他担忧的是,据王后宫中几名侍女交代,当晚另有一神秘男子潜入,只不过每次那人来时王后只留亚尼在身边伺候,旁人都不知那人究竟是谁。当晚要不是法老突然闯入,甚至连她们都不知道有这样一个人的存在。可能是由于当晚那一幕太过血腥恐怖,那些受到极度惊吓的宫女甚至连那人的样貌也说不清楚。卡摩斯立即意识到此人绝非一般,只可惜无论他如何查访,却再也找不出半点有用的线索。 法老的丧葬仪式庄严而肃穆,按照皇家礼制,遗体需送至死亡之家制成木乃伊,随后再举行“开口仪式”葬入王陵。整个过程长达七十余日,程序繁琐之极。 这一日,众臣正在议事厅商议大丧事宜,先前曾逼迫凯瑞儿入宫的那名叫瓦迪耶的官员陪着笑脸,小心翼翼地建言道:“这个……宰相大人,陛下既然已升天国,唯一有资格继承王位的纳芙尔提提公主至今还没有返朝,这个……毕竟国不可一日无君,依下官之见,咱们接下来要不要请王后陛下出来暂时主持大局?嘿嘿,这个嘛……” 穆斯法塔淡淡地扫了他一眼,答道:“瓦迪耶大人,想必你也一定听说了,王后陛下御体欠安,目前正在宫内养病。至于公主殿下……相信她在无所不知的众神那里也必定得知了这不幸的消息,一定会尽快返朝。” “可是……” “瓦迪耶大人” 正独自站在窗前的卡摩斯回过身来,“听说你前些日子奉命去坎东收缴赋税,怎么报上来的数字与地方官员的汇总相差这么多?难道是你的报告有误吗?” “这个……” 冷汗涔涔而下的瓦迪耶赶忙答道:“这个,想必是我的书记官弄错了,我回去一定再去核查,再去核查!” 眼前这对父子重权在握,瓦迪耶虽算不上王后的心腹死党,但一想到朝中权力一旦完全被他们把持,恐怕自己很快不是丢官罢职就是连小命都要不保。本来还寄希望王后能够出来干预朝政,谁知这么多天来竟没半点她的消息,朝中不少大臣也忍不住在私底下纷纷议论起来。 卡摩斯三言两语便将瓦迪耶吓得缩了回去,不过众臣疑惑的目光还是落在了穆斯塔法的眼中。他将手中的权杖在地上重重一顿,站起身来,目光环视一圈,高声道,“不瞒各位,先王数月前曾宣本阁入宫,亲自将他的一封遗诏交我封存,以防不测。如今陛下丧葬事宜既已布置妥当,本阁将在明日一早在百官及底比斯的子民面前宣读遗诏,昭示天下!今日之事既已议定,还请回吧!” 听到宰相大人如此一说,在场众人无不惊讶,低低的议论声纷然四起,就连卡摩斯也大感诧异,他没料到法老事先竟有这样的安排,而父亲却从未向自己吐露半句。 待众臣散去,卡摩斯连忙叫住了父亲。还未等他开口,穆斯塔法却淡然一笑,说道:“不必担心,这对你来说其实是天大的好事。” “只不过……”他轻轻摇了摇头,“恐怕你的母亲又要失望了。” 好事?卡摩斯看着他远去的背影,心中疑窦丛生—— 带着疑惑回到府中,迎面正碰到阿尔卡。他这两天伤势大见好转,时不时也会参与一些政务,只不过总是记挂着凯瑞儿,所以大多数时间还是留在了府中。那晚凯瑞儿回到相府后就再次病倒了。看着她病中憔悴的容颜,阿尔卡十分不忍,变着法子逗她开心,还亲自找来许多草药为她调治。凯瑞儿的身体渐渐康复,却突然变得有些心事重重,少言寡语。 “阿尔卡,你要出门?” 阿尔卡淡然一笑,“是啊,去去就回,先走了!” 说完,头也不回地匆匆而去。 卡摩斯暗暗摇了摇头——恐怕他又是去外面寻些稀奇古怪的东西逗她开心吧?一想到她,卡摩斯不免心存歉疚——那晚带她入宫本来是想让她在法老面前立证王后的阴谋,没想到却让她亲眼目睹了如此血腥残忍的一幕——这些天过去了,她的病可好些了吗?…… 有些心不在焉地低着头向门内走去,突然有人出声叫住了他。 “卡摩斯大人!大人?” 他一抬头,发现来人正是凯瑞儿身边的一名侍女。 那侍女恭恭敬敬施了一礼,小心地禀报道:“大人!凯瑞儿小姐说有事想找您,不知您何时方便?” 哦?卡摩斯心想,她还有别的事找我? 随着侍女走过数重院落,正看到她坐在一处阴凉的葡萄架下。只见她将手臂搭在栏杆上,侧身看向藤架外面那清澈见底的莲花池,美丽的金色长发沿着她脊背的曲线流淌至腰际,轻薄柔软的纱裙被周围那满眼青翠欲滴的藤叶衬映得愈加雪白。 她微蹙着眉头,似在想着什么心事,一直到他走到身后这才发觉。 她回过头来,显然有点吃惊,赶忙站起身。她低着头,不敢直视他的眼睛。看来那晚血腥的一幕还是给她留下了深深的阴影。 她略一迟疑,金色的双眸终于抬起,匆匆看了看他,复又低下。 “你……不是有事找我吗?” 再一次听到他问自己同样的问题,她沉默了好久,咬了咬嘴唇,终于再次抬起头来。 “卡摩斯大人,您能……再次带我入宫吗?”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