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敢踹你爷爷?” 周元宝叫了一声,惊醒过来,摸着屁股,抬头就看见宁清羽站在床边。 宁清羽不怀好意的看着他:“你说谁是爷爷?” 周元宝昏头昏脑的爬起来,用袖子抹一把口水,有气无力的说:“什么爷爷啊……你爷爷又不是我爷爷。别烦我睡觉!” “睡觉?你的论语抄完了?” “论语?”周元宝闭着眼睛倒在床上,嘟囔道,“管它什么论语之乎者也,去他姥姥的吧,我要睡觉!” 宁清羽道:“之前谁说的,写不完的是小王八?” 周元宝翻了个身,把头埋进被子里:“王八就王八……天大地大,睡觉最大!宁小五你滚一边去,别烦我,否则我揍你。” 这个周元宝的泼皮无赖性子又上来了。 宁清羽转身出去。 周元宝耳根子终于清静了,踢掉棉鞋,舒舒服服钻进被子里,准备与周公神游。 没一会儿,宁清羽又进来了。 她两只手捧着雪,揉揉揉,掀开被子,一股脑塞进周元宝的衣服领子里。 “嗷——” 周元宝发出一声惨叫,猛地跳起来,抖着身子乱蹦跶。 “儿子,咋了咋了?”宁翠柳闻言跑进来,惊讶的看着他疯狂乱跳。 “冷冷冷……”周元宝抖着把后脖领子的雪都拍下来,指着宁清羽怒吼道,“宁小五你要死啊,朝我衣服里头塞雪団!” 宁翠柳震惊:“小五你怎么这么坏?” 宁王氏和吴巧娘等人闻讯赶来。 她们听说这事,都很不满的责备宁清羽。 “这孩子怎么越发的顽皮胡闹?”宁王氏心疼的揉着外孙子的脖子,嘴里斥责宁清羽,“以前还觉得小五听话,现在可算是越大越不懂事了!好好的孩子,生生被教坏了!” 她嘴里是训斥宁清羽,实则指桑骂槐,矛头直指吴巧娘。 自从吴巧娘得了一半的家用后,她就越看吴巧娘越觉得不顺眼。 每每得了机会,就使劲拿话刺挠她。 吴巧娘却知道小女儿的性子,句不是这么不懂事的人。 她拉着宁清羽,仔细询问:“小五,你告诉娘,为什么朝元宝哥哥的衣服里塞雪団?” 宁清羽脆生说道:“今天周元宝迟到了,先生罚他抄论语,他没抄完就睡觉,我这是在帮他的忙。” 周元宝气的直跳脚:“你管我抄没抄,抄不完挨板子的是我,又不是你!” 宁清羽转身又出去,提着一桶冷水进来,说道:“村塾里人人都知道你跟我是亲戚,你做个废物不要紧,岂不连累我也被笑话欺负?你写不写?不写我把这桶水泼到你床上,叫你睡!” 她抬起水桶就要朝床上泼。 “哎,别!” “小五快住手!” 宁王氏几个都慌忙叫起来。 “谁也不许拦着。”宁德远的苍老声音在门口响起,“小五做的对,这也是为元宝好。元宝,你也不想当一辈子窝囊废吧?” 老头子发话,大家不敢再拦着宁清羽。 宁清羽又要去泼。 周元宝吓的叫道:“别泼,别啊!我抄,我抄还不行吗!” 宁清羽停下手:“现在就去抄,抄不完不许睡觉!” 周元宝那叫一个憋屈,硬是被逼着坐到桌前抄写。 “加油哟,我陪你!”宁清羽去端来一碗汤圆,坐在他旁边,一边香喷喷的吃着汤圆,一边监视他抄写。 周元宝:“……你是来折磨我的。” 宁清羽不管他,吃完了汤圆,听见院子里传来荷花说话的声音,忙走出去。却见荷花擦着眼睛,垂着头进了自己屋子。 门也反锁上了,谁也不给开,饭也不吃。 吴巧娘急的直哭:“怎么就养了这么个傻孩子!” 梅花劝她:“娘,您别急,待会睡觉时,我跟大姐好好说说,大姐不是想不开的人,您别急。” 如今荷花这亲事,真是悬在一家子头上的重担。 宁清羽心里想着,易清是指望不上了,看来是时候抢个大姐夫回来了。 她回到周元宝屋里,硬是逼着他把剩下的部分全部写完,才去洗漱睡觉。 第二天,天刚亮,她就揉着眼睛爬起来,套上棉衣后,自己去倒水洗脸梳头。荷花正扫院子,梅花在喂鸡喂猪,看见她跑出来,都唬了一跳。 “小五,你起这么早的?来,二姐帮你洗脸。”梅花忙放下猪食桶,走过来要接过巾子帮她洗脸。 宁清羽忙拒绝:“不用,我自己会洗。以后我都自己洗脸穿衣。” 她被几个姐姐一直宠着长大,如今六岁了,还要她们伺候穿衣洗脸,也实在有些丢人现眼。 谁知梅花却是一脸的受伤:“小五不喜欢二姐了。” 宁清羽:“……” 巾子还是到了梅花手中。 宁清羽认命的被几个姐姐捯饬完毕,先在原地跳了跳,热热身,便出去沿着小路慢跑。 家里人和路上的村民都见怪不怪了。 这孩子几乎天天都要绕着村子跑几圈,问他,就说是锻炼身体。 这丁点的孩子,锻炼什么身体? 不过她年纪小,旁人都当她傻,也没人理会。 宁清羽却是默默的坚持了一年多,跑的头上微微冒汗后,甩着胳膊腿儿回来,拿着一只毛笔,蘸着水,蹲在院子里练字。 虽然没下雪,但天多冷啊。 把母亲姑姑和姐姐们都心疼的不行。 “小五,手都冻红了,快到屋里去。”荷花哄着她。 “二姐给你炖鸡蛋吃,快来。”梅花用食物诱惑她。 “小五,仔细冻病了!”梨花恐吓她。 吴巧娘和宁翠红则是直接上手阻止:“要写进屋写!” 宁翠柳直接嘲笑道:“人家念书练大字,都是用墨在纸上写,怎么你就用水在地上写?说出去真是要笑掉人的大牙!” 宁清羽抬头说道:“我刚开始练字,写的差,若是用纸写,难免浪费纸墨。” 众人都愣住。 宁清羽这也是没法子,她下定决心要练好字,但她哪来的钱买那么多纸墨? 也只能如此。 一家人都心酸了。 宁德远拄着拐杖出来,见此情景,心中甚是安慰,说:“念书练字就是要肯下苦功,小五有这份心性是好事,谁也别拦着。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 宁清羽搓搓手,继续练。 她在前世就是心性坚韧之人,如今到这个世界,更是珍惜来之不易的一切。她知道,如果她能考上生员,宁家的地位就会立即不一样。 到那时,梅花梨花她们几个的亲事,绝对不会再如荷花这般艰难。 这世道,长得貌美作用并不大,甚至还有可能给自己增添麻烦。家世才是最最要紧的。 练了半个时辰的字,眼看着天光四亮,直到手腕酸麻,她才停下来,回屋吃早饭准备去村塾。 这个时候周元宝才刚刚起来。 他看着整整齐齐二十张大字,心里头别提多快活了。 昨晚的所有不愉快都忘得一干二净。 “哎呀,这可是我头一回完成先生交代的功课啊。”他得意的尾巴都要翘上了天,美滋滋炫耀,“待会到学里,先生一定会给我一纸赏票。下回我就能功过相抵啦!” 宁清羽咬着窝头,道:“还没得到赏票,就想着下次犯错。周元宝,你这辈子也就这点出息。” 周元宝现在可不在乎她的冷嘲热讽,他急吼吼的扒拉完饭,便背上布包,拉着宁清羽去村塾。 “小五,别忘了带午饭。”荷花忙仔细把两个馒头以及一小块咸菜,给她包好,装到布包里。 宁清羽斜跨好包,抬头就看见宁王氏正偷偷朝周元宝兜里塞鸡蛋。 荷花也看见了,摸摸她的头,轻声说:“姐下次去赶集,多买几个鸡蛋回来,也给你带着。还有,这个你带着。” 她从袄子里头的兜里,拿出一把铜钱,塞到她手中,“也不能天天晌午吃冷冰冰的窝头,跟学里的婶子买点热汤热菜吃。” “荷花,不用,你的钱自己留着,我有钱吃饭。”宁清羽把钱推回去。 荷花这点钱都是攒着做嫁妆的,自己一文钱也舍不得用,她可不会要。 “周元宝,还不走?”她叫上周元宝,两个人一起朝村外走去,在路上,她说道,“周元宝,明天你就回家去了,以后功课记得按时做,若是拖累我的名声,小爷对你可不会客气。我连沈纪都不怕,自然也有的是办法收拾你!” 周元宝现在对她已经有几分忌惮,闻言嘟囔道:“别人都被你的小白兔外表骗了,你这种心黑手辣的人,我可不会招惹你。” 此时他们已经走到村头,歪脖子树下,容成面目沉静的站在雪地里。 在他身边,易清背着弓箭和篓子,穿着一身裘皮袄子,紧紧束着袖口和裤腿,看样子是要去上山打猎。 宁清羽紧走几步,瞪着易清,问道:“易叔,你昨天是不是欺负我家荷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