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餐简单,一杯咖啡和一份培根三明治。 林敬泽端着咖啡,假装漫不经心地打量四周,目光从帽檐下注视着用早餐的男人。 然后登上电子邮件,汇报统共四个字:一切如常。 文件并未发送,而是保存到草稿箱里。 九点十分,另一头的雇主会登上这个账号,查看消息。 林敬泽想笑,这其实是国际间.谍惯用的手段,用以防止网络追踪,自己的雇主坚持这一点。 雇主没有露过面,通过第三方和他取得联系,并坚持使用邮件草稿箱方式通信,不过是为了追踪一名已婚的律师。 这大概是一个有被迫害妄想症的雇主。 私家侦探这一行,没有影视剧里刺激光鲜,最多接触的是离婚官司,调查形形色色的出轨外遇之类。 林敬泽猜想,这次也差不多。 不过,貌似这位颇具斯文败类气度的律师私生活十分检点,与妻子之外的女□□际不多。 而且,盯着他的,不止自己一家。 **** **** 顾明生,二十九岁,承祖业,少年有成。 罗宏,二十二岁,子承父业,纨绔子。 师雨晴,二十岁,官二代。 …… 莫清寒盘腿大刺刺坐在沙发上,嘴里叼着笔帽,眉尖微蹙,支着一副画板,笔尖在几个名字间潦草比划着什么。 “小东西?”莫清寒收回笔卡合进笔帽,嘴角噙笑。 系统233号立刻回复:“在!” 莫清寒把最上面一张扯下来团成一团,往身后一抛,纸团划出完美的弧线精准落进垃圾桶里。 “帮给师小姐打电话。” 电话很快接通:“喂,哪位?” 莫清寒:“师小姐。” “……清寒姐怎么会有我电话?”师雨晴认出了莫清寒的声音,皱眉,她的私人号码并不容易拿到。 莫清寒瞟了一眼缩着脖子的233号,嘴角勾笑:“当然是有人给的。” 她意有所指,师雨晴能联想到的,怕只能是顾明生。 果然,那边气息有些不稳。 莫清寒:“师小姐,你搞我?” 师雨晴没料到她直接开口兴师问罪,先是一愣,随口也就承认了:“对。” 莫清寒:“我们谈谈?” 师雨晴点头:“下周四,晚六点,我会把地址发给你。” 跟聪明讲话就是省力气,莫清寒很满意,笔在手里转了个漂亮的圈,又被捏住住:“好。” 师雨晴挂断电话:“地址发你,你敢来吗?” **** **** 有什么不敢的。 不就是师雨晴生日吗。 莫清寒对着镜子,把自己套进一件深红及踝的礼服裙里。 贴身长裙勾勒出少女的良好曲线,肩如蝶翼,从肩下去是丰腴的胸,细柔的腰、饱满的臀,再往下是骨肉匀称的长腿,因裙子开叉,随着动作时而露出晃眼的白花花一长条。 一颦一笑,一举一动,无不散发着女性特有诱人气息,三三两两,摇曳生姿,勾人魂魄。 偏眉目又生得俊逸,平添英气,不至于太媚弱,端然大气。 莫清寒对着镜子梳妆,挑剔半天无从下手,只翻出一支眼线笔旋开,扯下纱布,对着镜子把额角勾出一朵绚丽的黑色刺玫。 莫清寒出场惊艳,几乎夺取所有人的目光。 倒不是单纯因为外表完美,加上这几天沸沸扬扬的消息,莫清寒不引人注目才怪。纵然有王胜压着舆论,可就像堵塞源头的泉水,你越捂越证明你心虚,水更从指缝间迸出来,势不可挡。 都以为莫清寒会偃旗息鼓消失一阵子,哪想她这么大摇大摆、毫无顾忌的现身了。 **** **** 靠江岸泊着游轮,中世纪华丽的复古装修风格,甲板上飘来阵阵欢愉的音乐,鲜花、香槟酒塔、珍馐玉食,还那光鲜的欢笑的男男女女。 热闹辉煌。 莫清寒沉着笑,拎起裙子踏上甲板。 师雨晴迎上来挽上她的胳膊,笑吟吟的,“清寒姐可算来了,我以为你不来了呢。” 莫清寒挑眉笑笑,把手里礼物送上去:“怎么可能不来?” 两人相视一笑,都眯眼弯眉,如同多年的亲密好友。 莫清寒一登船,游轮就开动了,顺江入海。 船开的平稳,风却凛冽起来,眯得人睁不开眼。莫清寒从侍者举着托盘上拿了一杯酒,拉开一张藤椅在桌前坐下。 “清寒姐,怎么不去跳舞?” 甲板上歌舞正盛,师雨晴捏着一杯酒坐莫清寒旁边,跟她手中酒杯一碰。 莫清寒坦然:“我不会。”她偏头眯着眼看跳舞的人,很快就捕捉到了熟悉的身影——即使在光鲜亮丽的人群中,依然最扎眼,顾明生。 顾明生一身黑色礼服穿得笔挺,正同一个年纪当好的女伴跳舞。看起来像是跳惯了的,舞步轻盈有致。 师雨晴问莫清寒,眼神却却瞟远,“听说泠宁珠宝改头换面,第一份代言是清寒姐的,恭喜啊。” 莫清寒客套敷衍:“谢谢,老板看我穷得吃不上饭可怜我。” 师雨晴说:“代言可以给你。” 莫清寒偏眼看她,笑。 这话说的,就好像她师雨晴是老板似的。 不过,说来也是,自己现在风评差劲,势头不佳,又无依无傍,以师雨晴的咖位和身后的背景抢一个代言不成问题。 师雨晴说的不是大话。 “谢谢师小姐了。” 师雨晴不答话。 莫清寒寻着师雨晴目光看去,那边二人舞步和谐,面上都含着笑,像是在讨论什么有趣的事儿,一会儿,女伴伏在他肩头低笑。顾明生手上有分寸的轻揽着她的腰,笑容温润恬淡又疏离。 这样的女孩儿,没有一万也有八千,不新鲜。 这边二人看戏一样看着那边的舞蹈,就着风景风情小酌,随手拾着桌上的点心干果吃。 莫清寒注意到师雨晴吃得很挑,高脂的食物是不碰的。 “他身边不缺人。”师雨晴捏着高脚杯指着那边,打量着莫清寒脸色,竟找不出半点波澜,不免失望。 人家是把代言让出来的,也不能不领情。 莫清寒笑笑,攀着师雨晴的话搭上:“顾总过得太顺了,十九子承父业,二十出头又力挽狂澜,不到三十事业有成。他看人总看得带三分傲气,藏不住,觉得别人都不如自己,他待人温和,却不走心。” “但是,顾总有金又有颜,女孩子也不知亏。” 两人一言一语,还要品评一番,真成了看戏的。 “清寒姐看得真清楚。” 清楚? 无意的刺讽话倒是点醒了莫清寒,为什么会这么清楚? 陈鸢鸢没有仔细研究过顾明生生平,莫清寒却清楚,确切的说是——以前的莫清寒清楚。 也许,以前的那位并不全是一无是处的矜高小姐? 越来,越有意思了。 师雨晴说:“我觉得清寒姐跟她们不一样。” 莫清寒拿着酒杯在抿了一口酒,琴酒烈而刺喉,凛冽到肃杀的酒香在口腔蔓延开来,“怎么个不一样法?” 师雨晴不知从哪里取出来一张照片,两指夹着一张照片按到桌上,酒红色的精致指甲指点着照片上的人。 照片上的男人莫清寒并不陌生:清俊一张脸,无框眼睛,鼻梁处有隆起的驼峰,薄唇——邵俊风。 莫清寒摸了一下鼻子,脸上挂着和善的笑,不知道师雨晴到底刺探到多少。 师雨晴看着她,微笑着收起照片,“清寒姐,我知道的跟你知道的差不多,我觉得我们应该坦诚相待,开诚布公的好好谈谈。” 莫清寒:“我想不出,我有什么能给师小姐的。” 师雨晴拿手在空中画圈:“清寒姐知道芝诺吗?” 莫清寒点头。 “他说,人的知识就好比一个圆圈,圆圈里面是已知的,圆圈外面是未知的。你知道得越多,圆圈也就越大,你不知道的也就越多。”师雨晴手很白,指头肚粉嫩,一看就是没受过苦的,她笑着解释,“欲望也是一样。” 得到的越多,得不到的也越多。 师雨晴转过头正对着莫清寒,眼睛闪亮里面有碎裂的星星,“我现在心心念念只想要那一个人。” 莫清寒手指在杯口边缘划着圈儿,抿着笑,“那么,师小姐大概知道我在做什么,我们合作,等他身败名裂、一无所有,他就是你一个人的了。” **** **** 顾明生跳了两支舞,下场取了一杯酒同身边人谈笑风生。瞥眼看见一抹火红礼裙正同落日争辉。 莫清寒在甲板上吹风,远处的海一寸寸吞没夕阳,落日的血浸红海水。 海风撩起长裙,像人用红色油彩抿了一道,更衬得人雪肤乌发。 顾明生捏着酒杯,心底落下四个字的评价:艳如罂.粟。 那人犹不自知,顶着一众目光,把随风乱飞的鸦发轻轻收拢别到耳后,露出雪白一段脖颈,像一只孤独的白天鹅。 莫清寒只觉得无趣,喝酒无趣,跳舞无趣,热闹也无趣,底下埋着荒凉。她低头翻着自己手掌,心想,也许只有带血的杀伐能宽慰自己。 “太阳落了,再吹下去就要着凉了。” 莫清寒回头,见顾明生向自己走过来,边说边脱下外套,在她一步之外停下,递过来带着体温的衣服。 莫清寒低头,收敛干净眼中的情绪才扬起笑脸,向他摇摇头,没有接。 **** **** 游轮出海,第二天才能回。 晚上,莫清寒被安排到船舱靠船尾的一间。 房间里用用品都是崭新的,桌上窗前,鲜花丛簇,沾着晶莹水珠。靠床开着一扇小窗,可以看见外面暗沉沉的海。 手机上有十几个未接来电,来自同一个人。 莫清寒微蹙着眉,回过去:“怎么了?” 那头传来水声,像是在洗手间开着水龙头,说话急促,“我被人盯上了。” “哦。” “哦,你什么意思?”邵俊风语气不善。 喝了酒的莫清寒有些困乏的懒得动弹,说话也轻慢:“我的意思是,你小心点,别死了。” 至少,别死的那么快。 “你——”邵俊风咬牙切齿。 有人敲门,莫清寒起身去开门,“邵律,如果你连自保的能力也没有,我们的合作就没有意义了。” 莫清寒手扶上门把,挂掉电话,开门。 门外是顾明生的助理,扶着喝得醺醺然的顾明生,朝莫清寒咧嘴一笑:“莫小姐,借你宝地躲躲清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