粤南医院二楼检验科窗口,连山雪接过来一份纸质报告,这份报告是她与徐显的白细胞抗原适配性的检测报告。
即便是心中有些准备,可真正看到报告的时候,连山雪还是显得五味杂陈。她没想到自己与徐显没有任何血缘关系,可是不仅仅同样拥有稀有的血型,连的1类和2类基因座几乎都完全匹配。这种情况出现在非同胞之间的可能性低到几乎是可以忽略不计的。然而,这件不可思议的事情偏偏就发生了。
对于器官移植来说,的2类基因包括p相容性的要求极高。鉴于眼球整体移植的巨大难度和视神经的不可恢复性,眼球移植手术的2类基因匹配指标会被正常的器官移植更高,可偏偏连山雪连如此苛刻的要求都能符合,简直匪夷所思。
看到这份报告,连山雪甚至都不知道该以怎样一种情绪来面对。
就在连山雪失神之际,一阵脚步声打断了她的思绪。连山雪抬头一瞧,走廊不远处走过来一个高挑的身影,竟然是温静姝。
连山雪秀眉蹙起,下意识地将报告攥紧,稍稍置于自己身后。
温静姝有些神思不属,走到近前才发现连山雪也在,怔了一下:“你怎么在这儿?”
“我来拿点儿东西。”连山雪将报告再往后捎了捎,立刻转移话题:“你呢?过来有什么事?”
“拿徐显的血常规,看有没有炎症。”温静姝看起来忧心忡忡的,以致于都没有注意到连山雪的小动作,被连山雪一个转移话题就分散了注意力:“陈辛的女儿陈莉莉今晚要回滇云,搞得徐显也坚持今晚坐车回滇云,实在是拗不过他,出发之前,做个血常规,确认没有感染。”
连山雪也被徐显的决定给惊住了:“什么?回滇云?他现在不静养回滇云是什么意思?”
“陈辛的事情,他想要快刀斩乱麻,免得陈辛答应的事情再生变化。”温静姝是知道徐显脾气的,一旦决定了,那真是一点儿都扭转不过来。不过,温静姝很快注意到连山雪的异样:“你脸色好像不太好”
“啊?”连山雪本来就心里藏着事儿,本能地慌乱起来:“昨天抽血有些多,不碍事的。你拿报告去吧,我去跟徐显再说说,就算有事也不能拿自己的身子开玩笑。”
说完,连山雪甚至不给温静姝回答的机会,自顾自地转身就走,搞得温静姝一头雾水,她老是感觉连山雪好像瞒着心思,躲着自己的感觉。
得知徐显晚上就要回去滇云,梅婷婷自然也不准备再在粤南待着了。这次过来太过于急切,家里很多事情都没有安排好,长时间离开还有些麻烦,得是需要回家一趟的。
这次徐显真算是在鬼门关走一遭了,梅婷婷打算回去把事情都安排一下,然后再去滇云那边住一段时间,反正她在滇云这边是有房产的。
不过,有件事让梅婷婷相当在意,她觉得有必要去跟徐离单独谈一谈。
一通好找,梅婷婷总算是在一家路边摊找到了徐离。徐离这次过来算是放开了吃了,梅婷婷找到他的时候,他就端着那种一次性的塑料盒,里面盛着艇仔粥,坐在一个半腿高的板凳上,连个桌子都没有。光从视觉效果来说,实在是跟神医的形象不搭边。
梅婷婷小时候也是苦日子走过来的,根本不在意什么街边小摊和脏乱的地面,随手拉了个塑料椅子坐在徐离身边,开门见山:“你之前说过,徐显的眼睛还能撑一年,此话当真?”
徐离喝了一口粥,竖起手指:“我觉得有必要跟你再完整复述一下当时我的话,他的眼睛还能撑一年的前提是没有再遭受其他伤害。你不会觉得他这次大出血就没有任何影响吗?即便他现在没有生命危险了,但是在大量失血期间,身体不可避免地陷入缺氧的状态,若是放在正常人的身上,这种影响是可逆的。可徐显是正常人吗?他的视神经本来就萎缩到一个相当危险的地步,稍微有些负面影响就会在他的身上放大。”
“那个叫连山雪的小丫头之前找过我了,就是因为这事儿。人家都发现问题了,结果你还没有注意到,你这心思还不如人家啊。”徐离将艇仔粥一饮而尽,手一抖,把塑料食盒扔进了垃圾桶:“好像那小子现在在色觉分辨上出了问题,这是一个很危险的征兆。之后,他的视野会变窄,视力也会急速减退,据我估算,最快三个月,最慢半年,他就会完全失去视力了。不过,这似乎也没什么区别啊,半年和一年有什么区别吗?反正结果都是一样的。”
“你是说连山雪找过你了?”这点儿倒是让梅婷婷讶异不已:“那你跟她说了白细胞抗原检测的事情了?”
一说到连山雪,梅婷婷就想起来白细胞抗原检测的事情,只不过,她一直找不到合适的机会去跟连山雪说明这件事。
说实在的,这种事情真的不好开口,不然梅婷婷也不会纠结到现在。
“你说不出口的事情,我替你说了,不是很好吗?总归是要面对的问题。”徐离掸掸衣服站起来,一碗热粥入肚,全身热乎乎的,徐离突出一个容光焕发。他瞄了眼梅婷婷,瞧见梅婷婷有些阴沉的脸色,撇撇嘴:“看起来你对我泄密的行为很不满意啊!说实话,像你这种扭扭捏捏的人到底是在图什么?想说又不说,自己纠结成麻花似的,何必呢?我就喜欢快刀斩乱麻!”
梅婷婷缓缓起身,目光冷峻:“可我跟你不是一类人。”
“那是!”徐离伸了个懒腰:“你们这种手脚清白的人跟我的确不是一类人。不过,与其跟我争论一些无用的东西,你还是关注一下徐显的情况吧!他这种好强的人该怎么接受失明的结局呢?”
梅婷婷忽然感觉有些疲惫,喟然叹息:“或许,我就不应该让你掺和进来的。”
“不不不!”徐离露齿而笑:“要不是我,上次他旧伤复发就活不下来”
梅婷婷扶额长叹,终是不再言语,转身离开。
病房中,徐显已经坐在床边缓神了。可能是因为失血过多,也可能是因为躺了一天多有些神志不清了,徐显的眼神中好像没有光彩,有点儿灵魂出窍的感觉。
他打了个哈欠,扯了扯身上的病号服,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老是感觉这病号服材质梆硬梆硬的,穿着相当不舒服。
床头柜边,肖年给徐显倒了杯水冷着,瞧着徐显还有些苍白的脸色,关切起来:“现在感觉怎么样?”
“头有些晕,身上痒,口渴!”徐显肩膀耷拉着,完全的有气无力的模样:“什么时候能洗澡啊,光擦身子还是感觉身上痒啊。”
肖年拉了个凳子坐下:“医生让你一周后才能洗澡,你听着就是。你失血过多,口渴才是正常的,平时多喝喝水,医生给你开的补血的药物也记得按时吃”
徐显哭笑不得:“肖队,你现在像个老妈子”
虽说现在肖年已经是航母舰长了,但是徐显还是更喜欢以前的称谓。当年徐显在庚都航母上服役的时候,肖年就是舰载机联队长兼任打击指挥官,因而徐显更习惯喊他肖队。
这种称谓上的事情,肖年并不是很在意,他更加在乎的是徐显的身体健康问题,尤其是听闻徐显竟然准备出院时,更是直接赶了过来当面询问情况。
“你要是能听话,我也不必当老妈子了。”肖年说话的时候,左手两根手指抵在水杯外壁感受了下温度,旋即觉得还是有些烫,缩回了左手:“既然你不喜欢老妈子的做派,那我就直说了!晚上回滇云的决定是你认真思考过的,同时愿意冒着生命危险?”
徐显的拖鞋尖触碰在地面上,晃荡着,摩挲着地面,这派模样看上去徐显相当的轻松:“肖队,十年前我坠海后被冲上了一座小岛,被一对爷孙给救了。我的命是他们给的,那就算拼着生命危险为他们讨回公道,自然也是应该的。”
肖年心神巨震:“你这十年怎么走过来的,我了解得还不清楚。但是经你这么一说,我大概明白的了你的想法。既然你已经有所决定,那我就不强劝你了,你自己保重就好。”
肖年说到这里顿了一下:“你回滇云的事情暂且不谈了,咱们就说说你在那架客机上飞的落叶飘。徐显,咱们都是飞行员,你能在客机上完成落叶飘,应该也能知道这个机动所代表的的意义。十年过去了,你还是那般让人感觉到惊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