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楠郢穿着一身干净爽朗的白色长袍,头上系着的水蓝色发带在青冥山的微凉春风中摆动,此刻的他在青冥镇上的杏雨楼喝酒。
酒,一人独酌,还是用壶喝的爽快些。他的桌上已经倒了三个酒壶,那酒壶上写着“仙人醉”。
柳楠郢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微醺的酒气让他眼神有些迷离,他走了两步步,靠在木栏杆上,侧头回看着身后一湾河水。
一片春愁待酒浇,河上客舟遥遥,楼上酒旗招招。
河岸边上蘼蘼杏花开的正盛,往来行人在河水上横着的石拱桥穿梭,恰有一树杏花遮住了半座桥身,天色渐渐黑了起来。
“岑郎,在看什么?”说话的女子生着纤细的腰身,一袭绿衣罗裙衬的她分外婀娜妖娆,她轻踩着脚步,那头上别着的长长翠珠步摇一步一晃,惹得桥上路人频频侧目。
男子听得声音,回过头来,他穿着一身妃色长袍,冷白的脸上生着一副星眸明艳的容颜,竟半分不输他身边这位绿罗裙女子,他面若寒霜,全无表情,嘴唇微动,发出几乎听不清的声音道:“玉娘。”
唤作玉娘的女子轻抬玉面,一脸关心和紧张的神情:“怎么了?”
岑郎回首靠在玉娘的肩上,呼吸有些困难,道:“有些难受。”
玉娘双手抚上他的后背,轻轻拍着给他顺气:“岑郎可是心疾之症又犯了?”
“嗯。”岑郎打小就有这心疾之症,瞧过无数名医,都道娘胎里带的毛病,治不了。且这毛病,不知何时何地,会突然病意来袭,甚是折磨人。本是约了人在对岸酒楼,看来今日又要爽约了。
“岑郎在这等我片刻,我唤管家将马车牵过来,你一人,可行?”玉娘道。
“去吧,我等你。”他低着头捂着胸口小声说道。
一路人慌忙从桥上跑过,路过岑郎的时候不小心撞了他肩膀一下,本就低头捂胸的他一时没站稳,朝着水面落去,眼见着就要掉到水里去了!忽有一人伸出胳膊,将他一揽,接入怀中!
岑郎心头一惊,还好没掉到水里。
柳楠郢过桥的时候,恰碰见对面跑过来的路人,将一男子险些挤到水里,他忙伸手,揽着了那男子的腰,拦住他掉到河里的身影。
许是月光太暗,许是仙人醉喝的有些多了,这手臂中揽着的人,怎么?怎么同他一模一样?
柳楠郢当下灵台一片慌乱,他想确定一下自己是否清醒,于是忙伸出另一只手扶在额头上,闭上眼睛晃了晃头,又缓缓的睁开眼睛。他呼吸有些缓慢,好似世间都随着他慢了下来。
害怕眼前之人是他,不知该如何面对,又怕眼前之人不是他,自己仍是贪恋那梦中之人。
好怕再睁眼时,发现自己花眼看错了人。
而此时,岑郎仍全身力气都卸在柳楠郢臂弯,自己又不敢动,生怕一点力道,就坠入水中。不明白这男子为何不将自己拉到桥上,这睁眼闭眼,又摇头的,让人甚是费解。
玉娘唤了马车走向桥来,遥遥瞧见岑郎险些落水,慌忙中喊道:“岑郎!岑郎小心!”
柳楠郢听到“岑”字,眼中的光又亮了一分。
她唤他岑郎?他也姓岑么?
还有这腰间仅一层单衣!他,难道也不怕冷么?!
而这时,岑郎皱起眉头,愠色渐上,因柳楠郢温热的手掌贴在他腰间,他已经无法忽视这个温度了,心想“毕竟眼前这男子拉我一把,让我免落入水中,此刻要赶紧提醒一下这男子,只要手用力一拉,就可让自己不必腾空在桥外的河面上,这样既能解手箍在他腰间的尴尬,又能让自己站起来”,于是提醒着:“兄台,手。”
柳楠郢听得声音,与当年岑清垅的声音一般无二,又是一惊。一千年,又听见他的声音。柳楠郢惊的还未回魂,听得“手”,就感觉到自己隔着淡薄的衣料握着他的腰,那动作着实有些浪荡,眼前忽然飘过当年两人拥抱在一处的悸动,虽只是一个善念,可心中依然慌乱不堪,赶忙回道:“哦。”
然后,放开了手。
只听“噗通!”一声!
当柳楠郢反应过来时,岑郎已经掉进了水里!
玉娘大声叫喊道:“岑郎!岑郎!”
柳楠郢忽觉一头冷汗,自己怎能蠢到如此地步,立刻跳入水中。
他在水中摸来摸去,可月黑风高,河面一片漆黑,哪里还有岑郎的影子?
元无咎在与岑清垅下完迷沱棋局之后的第三天,来到相约好的青冥镇的杏雨楼,刚到门口,就见一白衣飘飘的书生站酒楼下临河的路边上,看着河中的小桥。
“叫老板来。”元无咎未回头,吩咐他身后的仆人。
不消片刻,老板低头哈腰,小步跑了过来,站在元无咎身边,点了点头道:“王爷。”
元无咎指着河岸上的柳楠郢问道:“这位公子是我师叔,他这是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