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活林的地契就在桌上。
坐在椅子上的高寄萍盯着地契看,也不知道看了多久,她的眼睛都没有眨一下。
这是她这些年来最梦寐以求的东西。以前因为这东西,她不得不一直受制于人。如今这东西已在他的手里,她终于已不必再受制于人。可她的神情很奇怪。
那绝不是欢喜的神情。
难道得到梦寐以求的东西,不是件值得高兴的事?
这个问题你即便问高寄萍,高寄萍也没有法子告诉你。
此时高寄萍虽然开心,却没有想象中的欣喜若狂,更多的是迷茫。
风无痕负手而立在窗前,没有打搅高寄萍,甚至根本没有看高寄萍一眼。他的目光投向远方,思绪也飘向远方。
屋中安静得出奇。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一道笑声在屋中响起。
那是高寄萍的笑声。
笑声中没有半点喜悦,反而有一种说不出的苍凉。
“这东西是我一直想得到的,如今得到了它,我却没有想象中的满足与开心,而是一种说不出的空虚与寂寞。”高寄萍问风无痕:“你能不能告诉我这是为什么?”
风无痕转过身看着他。
此时的高寄萍仍旧明媚动人,风情万种,她身上那种清雅娇柔的气质,没有任何男人能拒绝。但此刻她的身上多了一种疯狂与颓废,一双眼睛中已没有风无痕第一次所瞧见时要将天下间一切踩在脚底下的野心。有的是空洞与疲惫。
现在的高寄萍仿佛已是个空了的人。
风无痕冷冷看着她,冷冷道:“如果这块地契你得而复失了呢?”
高寄萍沉默了一阵,道:“我自然会将它拿回来,或许还是会不惜一切代价。”
风无痕淡淡道:“我学习一门新奇剑法的心态也和你此时差不了多少,没有学会之前,我充满了期待与好奇,甚至想着要付出一切代价。可一旦我学会以后,却未尝不有些失望。”
高寄萍忍不住问道:为什么?她不仅是好奇风无痕为什么这样,更想从风无痕的答案之中知晓自己想要的答案。
风无痕淡淡道:“学习一门未知剑法之前,我或多或少不可避免想过,这门剑法是否可以帮我天下无敌,是不是能帮我杀死我的师父,可等我学会以后,才发现这门剑法固然有可取之处,远远达不到我的目标,自然不可避免有些失望。”
高寄萍露出了动容之色。
她从第一次看见风无痕的时候,就已知道风无痕是个极可怕的人。相处以后,更是这么认为。但风无痕到底为什么会变得如此可怕呢?一无所知。
可从风无痕的这一番话,高寄萍或多或少知晓一些。
风无痕有一段非同凡响的过去,否则又怎么会在学习剑法的时候,想到杀死自己的师尊呢?
高寄萍真想问一问风无痕,你的师尊是谁?为什么要杀他,是不是已杀了他?他终究还是忍住了,而且陷入了沉思之中。
过了很久,高寄萍才慢慢道:“我本以为为了这块地契,是什么都可以都放弃的,我本以为得到这块地契,便等同于什么都得到了,更会得到我想要的开心与快乐而已,可得到以后,我却发现这只不过是一块地契而已,只不过是因为我不希望自己的基业付之流水的努力而已,其实实在算不上什么,得到以后,更多的是空虚寂寞。”
她望向风无痕道:正如同你昔日所说,一旦得到以后,就会发现这并非是你想要得到的,当初的想法,只不过是内心所生出的一种错觉。她拖着下巴,望着远方,喃喃自语道:“到底需要得到什么,我才能真正心满意足呢?”
这个问题当然没有任何人能回答高寄萍,除了高寄萍自己人的一生,或许需要耗费一生的时间去寻找这个问题的答案,或许即便穷其一生也找不到。没有谁知道结果是什么。
风无痕看着气质大变,心态也大变,仿佛对世上一切都已失去热情的高寄萍,冷冷道:“你需要得到什么才能心满意足我不知道,我却知道你若不再做一些事情,你刚刚得到的地契也会从你手中飞走。”
高寄萍怔了一下,随即将桌上的地契收好。
不管如何这本就是她千辛万苦才得到的,她是绝不愿意失去的。她冲着风无痕嫣然一笑道:“如果你不提醒我,我恐怕已忘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