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出你所料,顾廷康果真搬兵去了。不过他倒是真傻,去的是皇宫。陛下年纪尚幼,前几日又被你吓了一通,恐怕不敢来惹你。”
司朝勾起唇角,悠悠道:“他找的不是皇帝。”
庞邺添茶的手一顿,“嘶”了一声,“难不成是……太后?可太后不是楚家的人吗?”
楚家和顾家于朝堂之上分庭抗礼许多年,楚家霸道,财大气粗舍得钱财,也套牢了许多人心,顾家文官清流,齐聚正派风流人物,大有不让之势。楚家能稍胜一筹,很大的缘故,是有个垂帘听政的楚太后在宫中坐镇。说是垂帘听政,不过也是楚家的傀儡罢了。可太后既是楚家的傀儡,顾廷康闹了事,怎的第一反应便是去向楚太后借兵?于情于理都说不通。
司朝睁开眼,看向远处飞檐斗拱的皇宫殿宇,笑道:“查查他调任回京的手续是谁办的。”
顺藤摸瓜,就知道他此番入宫,找的是谁了。
庞邺道:“在顾廷康身上花这样大的手笔,想是他身上有什么重要的线索。你怀疑他和阿尔汉有接触?”
“嗯。”司朝起身踱入屋里,“阿尔汉惯用伎俩便是离间,他坐山观虎斗坐收渔利。从前阮定疆战败的那场,他是如此手段,如今在你们庞顾两家的事上,调任顾廷康回京却不调你,你庞家自然不会袖手旁观。你性子沉稳少言,若他下手挑事,不会挑你。顾廷康则不然,暴躁易怒,轻浮虚荣,矫饰伪行,是最好利用的蠢刀。”
庞邺得了一番夸,并不觉得好,拧眉问,“你总得让我知道知道,这阿尔汉究竟是谁?”
司朝唇角的笑意越发大了,眸中浮起一层戾色,“天狼首领。阮定疆垂死搏命,天狼全军覆没,只剩下阿尔汉。我与他血海深仇,偶然得知他还活着,自是要回来找他,叫他死在我手上的。”
庞邺叹了口气。
天狼是西狄的细作组织,擅改饰面容,手段狡诈阴狠。天狼首领曾称,即便战至最后一人,也要让西狄铁骑踏破大镧皇城。要找阿尔汉,显然不是易事。加上如今司朝屠了西狄王庭,满庭上下唯余他一人幸免于难。若阿尔汉要复仇,行事自然不会冒进,只怕要越发谨慎了。
只是……
“你的目标是顾廷康,何苦再去招惹阮雀?”庞邺蹙起长眉,“她是我家娇娇看重的人,你瞧在我的面上,别去伤她。”
听他提起阮雀,司朝这才正眼看了他一眼。
庞邺叹道:“阿寡同我说了,说你握着人家的手,提刀杀人家的夫君。你要杀顾廷康叫他搬救兵去,何必要借阮雀的手?”
他说着想到了什么,双眼蓦然圆睁,紧张地倾过身来,“阿朝,能叫你上心的,如今尸骨都不知道哪里去了。你实话告诉我,你是不是……是不是……”
司朝斜眺他一眼。
庞邺见他不欲作答的样子,干脆豁出去,“你是不是想杀她?”
司朝勾唇笑开:“她有趣得很,舍不得。”
头一回见,她紧紧抱住雕爪,还能撇过脑袋看地上的情形;分明害怕极了,还强装着同他“叙旧”,说她们早前见过;今日傍晚分明不想来请人,却仍到府前走了个过场,他将人叫回来,就是为了看她事与愿违了又会是什么神情……
清澈的面容,倨傲的身骨,却屈在肮脏的顾府。
她越隐忍,他就越想让她放声咆哮。一如他从前受尽人间极辱,渴望有人来救赎一样。
他看着如今的阮雀,就像看着当时的自己。
庞邺劝道:“再有趣,也已加为人妇了。”
他误以为司朝对阮雀起了心思。
司朝也知道他误解了,却不愿多作解释,捉弄他道:“嫁人,不影响她有趣。”
庞邺抬眸看他,只道疯了,“你别是要强抢他人嫡妻不成?”
他望进司朝似笑非笑的眸瞳里,那张妖孽一般的脸上写满“你说呢”三个大字。庞邺心道司朝是真疯了,这样的事他还真未必做不出来……
转眼,见司朝往阑干踱去,庞邺慌忙起身道:“成安老郡主家训森严,阮雀是她亲手教出来的,定然不会同意你,你不要强来。”
司朝头也不回,慢条斯理道:“你也有趣。”
说得庞邺猛然哽住,这才反应过来司朝言语之间的促狭,一时间差点被气闭了眼。
*
顾府如意堂,彻夜灯火通明。
顾廷康顺利入宫,却没借到一兵一卒,更被家丁捆了手脚扛回来。他将如意堂砸得落花流水,一片狼藉,身上衣衫零落狼狈,头顶玉冠歪在一旁。
傅琼华不敢进去,忙叫几个丫鬟小厮进去将人安抚住。谁曾想刚迈进门里,便被砸出来。
阮雀出现在如意堂的时候,神色淡漠,掀不起一丝波澜。
顾廷康见她仍旧一副清贵模样,抄起桌上仅剩的茶盅砸了出来,“贱妇!休妻!我要休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