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府中门恢弘气派,两座石狮子端坐朱漆府门左右,震慑四方。
阮雀才下马车,便见顾诚身边的长随小厮,一个叫福海的,跑过来道:“奶奶可回来了,里头老爷等了许久了,奶奶快进去吧。”
说着便迎着她往府里走。
阮雀见是他来,知道不是小事,随口问道:“府上可是出了什么事?”
实在不怪她有此一问。
原以为顾家找她回来是因为看重脸面,媳妇离府太久,住到庄子上去,传出去到底不好听。可若要唤她回来,傅琼华和顾廷康想是不肯低这个头,这才不得已出动顾诚来叫。
而今看来,却不是这样。
阮雀心里有了计较,觉得这事多半和司朝回京有关。
想起那阎王人物,她心里蓦然沉甸甸的。也不知顾诚唤她回来,究竟是要她做什么。
如此想着,便随福海来到了逸飞堂。
逸飞堂是顾诚的书房,阮雀走进去,福海便关上门,恭候在外头。
阮雀定了定心,缓步走入西边的花厅。
一转过大柱,便见顾诚坐在小叶紫檀木方桌后,捋着长须,若有所思。见她来了,方才一怔,道:“你回来了?”
阮雀福礼,道:“儿媳不孝,刚到府上。”
顾诚站起身来,缓步踱到两旁的紫檀交椅上坐下,拎起茶壶沏了碗茶,示意她到邻座坐下。
阮雀遵照他的意思就座。
顾诚将茶碗推到她面前,“庄子上可都还好?”
阮雀看着那碗热气腾腾的茶,微微牵唇,情绪倒很平静:“劳爹挂心,一切都好。”
顾诚站起身,负手踱到修竹款摆的大景圆窗前,道:“前几日上朝,京兆尹跪了金銮殿,泣血陈述百望山盗贼猖獗。我知道咱们家的庄子就挨着他们家,便打发人去叫你。出了这么大的事,你纵使走不开,也该差个人回来报信,免得你母亲和老二挂心。”
阮雀听言,若有所思,总算知道顾诚这碗来绕去的要问什么。
他既知道了京兆尹,也该知道庞邺,或者知道得更深些,知道了司朝。
可照着如今外头传的说法,她和司朝是没有一丝瓜葛的,是庞邺救栾娇娇的时候顺带救了她。大抵……顾诚是想问关于庞邺的事。
阮雀起身福礼致歉:“媳妇知道错了,此番也是多亏了庞家大爷相助,媳妇才幸免于难。”
顾诚背对着她,取了剪子修剪紫檀高凳上的兰花叶子,问道:“你见过庞家大爷?”
阮雀道:“见过的。”
顾诚又问:“可还见到了什么人没有?”
阮雀一怔,回道:“还见过庞大奶奶,她原是媳妇的闺中密友。”
顾诚问:“别无他人?”
阮雀恭敬答道:“再就是家里的嬷嬷丫鬟,还有庄上的佃户了。”
屋子里安静极了。
只有顾诚剪刀修建枝叶的轻嚓声。
半晌,他终于搁了剪子,在一旁的青花广口瓷盆里净了手,揭了帕子,一边擦一边转过身来道:“庞家那边,你备份厚厚的礼,答谢他们家大郎的救命之恩,这不必我再交待。今日找你来是有桩要紧的事。”
阮雀心里一沉,静静等他继续说。
顾诚道:“想你这一路也听说了,早年前太|祖皇帝与桓贵妃之子,当今陛下的亲皇叔,还尚存人世,且已踏平了宿敌西狄,回京来了。咱们家和他是沾着亲的,论理来说,你该随着老二,高攀唤他一声小舅舅。”
阮雀的心砰砰直跳起来。
这桩“要紧的事”,怕是真和司朝这阎王还有牵扯。
果然,顾诚深看她一眼,接着道:“你执掌中馈以来,家里人情来往都做得很好,有条不紊,无一落下。前头的私宴也办得极好。过几日,我预备让老二去请皇叔到咱们府上吃席,届时恐怕平日来往的诸位大人都要光临。”
“出了顾好诸位大人,眼下最要紧的是皇叔。你现在就吩咐下去,开始着手备宴,再叫人打听打听皇叔的喜好,务必要将人伺候好了。”
阮雀轻轻舒了口气。
万幸不是让她去请人。
不过,请人这样的事,也的确轮不到她头上。
她应和道:“待父亲定下了时日,还劳差人来告诉儿媳一声,儿媳支配人手,捡懂事的伺候。”
“自然。”顾诚应下,见事达成,便道,“好了,你也该去你母亲那里请安了。”
阮雀懂事地退下。
前去给傅琼华请安的路上,她想,顾诚不愧是纵横官场多年的老手,若是顾家抓住了司朝这棵大树,日后在朝上行踏,自然是来去自如了,怕是楚家也不得不让出一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