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清真人第二早便醒了,神识格外清明,平常未曾注意的药炉滋啦冒气的声响飘在耳前,庭院中几只隔壁峰主的鹤在偷啄海棠,心中无端冒起烦躁。
今日还得去阳朔师叔那边诊脉开药,但他实在没心思动身。
不愿睁眼面对现实罢了。
殿内静谧肃穆,安神香浮浮冉冉,不省心的小徒儿们都不在,不复以往聒噪。
真好,无人注意他,无人再用怜悯同情的眼神瞧他,也不会没睁眼就有人扯着大嗓门号丧,逢人便说他矫情。
清净真好啊,当初掌门若是让他闭关修养,不逢人就说他被妖女那啥,现在不至于落得这般田地。
一想起不着调的师兄,怀清真人喉头血气腥甜,按着眉心起身唤小道童:“润喉茶。”
新来的小童子年纪不大,是由掌门亲自挑选送到这里的孩子,大可放心使唤。
自从被掌门扯着喇叭似的嗓门吼得全宗都知道他被祸害过,还将他坑去合欢宗青楼进行免疫疗法,怀清真人就很想把这人揍一顿。
但他调|教交出的小道童做事的确利索,看他闭眼坐在榻边调息,立即端上热腾腾的茶:“尊上,请用茶。”
小道童的声音又轻又软,像个小姑娘。
…小……姑娘??
怀清真人察觉不对,下意识睁眼,赫然就见昨日下午冷玉怀中的小团子端着茶,一脸认真的小表情站在他脸前:“尊上怎么了?”
“你谁怎么进来的你娘呢别过来别过来!”
一瞬间气血上涌,眼前闪过金星直冲头顶,怀清真人惊恐地捞过蚕丝被遮住胸襟大敞的中衣:“放下茶好好说话,本君的小道童呢?”
怀清真人反应过激,薛棠华年纪小,也看得出尊上明显很排斥她,放下茶碗小声道:“他跟一位穿蓝衣裳的大哥哥说话,要我侍奉您,还说反正我都来归元派啦,不如认认亲。”
刚哆哆嗦嗦喝了口茶的怀清真人……噗地一声全给吐了。
水渍差点喷在薛棠华脸上,吓得她小退几步,像受惊的猫儿似的瞪大乌黑的眼,胆怯掏出小手帕:“尊上,给您?”
“……”苍天啊,这小小一只丫头眼仁乌黑,皮肤又软又白,两颊奶膘都遮不住下颌流畅收窄,像极了冷玉。
这小孽障,还没桌子高就知道自己跑进来讨好他,摆出天真无邪的模样故意戳人伤疤,和她娘一样有心机。
怀清真人越看越害怕,越看越发证实自己的猜测。
那妖女果然是冷玉!怪不得不配合搜魂,她一来宗门便冒出好些奸细绝非巧合,东方乌那傻子徒儿怎么就在茫茫人海中一眼相中了她,果然都是邪祟的预谋!
怀清真人哼了声,躲过小丫头的视线,远远绕了一大圈去更衣:“既然本君醒了,你也不必在这里碍眼,赶紧找你娘去,我又不是你爹。”
薛棠华有点听不懂他说话:“您当然不是我爹,我知道爹爹姓薛,没到时间娘不会来接我。”
怀清真人深深吸了好几口气,转身指着门让她出去:“休想卖可怜让本君给你娘俩名分……你是没长腿么?”
薛棠华张大嘴看着他,忽然反应过来:“尊上,您脖子上牙印不是我咬的!”
那是你娘咬的!
怀清真人一阵头大,扯了扯衣领遮住耻辱,亲自为她打开门:“本君绝对不会给你喜当爹,这儿什么东西都不准拿,出去!”
呜呜,干娘,他好凶好坏,薛棠华立刻红了眼圈,扯下姜慕白簪在她头发上的海棠,生气地一撇嘴转身就跑:“不稀罕,还给你的花!”
怀清真人还给看愣了:“小孽障气性这么大?”
居然真被他气到跑掉了?
归元派这么大跑丢了怎么办,有奸细把她抓了怎么办,冷玉回来找不到孩子和他拼命怎么办?
怀清真人正思索要不要勉为其难把人叫回来,送给阳朔道君滴血验亲来自证他渺茫的清白,小道童拿着帖子回来,拦住薛棠华:“薛妹妹干什么去?”
薛棠华气鼓鼓地撅起嘴:“干娘叫我去找隔壁峰头的秋云真人。”
一听她名字,怀清真人立即下台阶亲自去抱薛棠华:“那是个喜欢打人的恶女人,你不要去。”
薛棠华很不情愿地被抱住,歪过脑袋不去看他:“我要给娘说你凶我。”
“随便你。”
怀清真人:脸上笑嘻嘻,心里mmp,这小孩真难养。
小道童递给他名帖:“柳山嵩道长给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