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片三十多年前就废弃了的旧工厂。巨大的铁皮大门上面绣迹斑斑,盈白的月光透过云层依稀的照射到铁门上,可以看到大门旁边竖着的牌子上面写着“江城红星纸业”七个模糊的大字。 不远处的树丛中藏着几个探头探脑的身影。 “听说这红星纸业没出事之前,是江城最大的造纸厂。厂长是江城市长的小舅子的表妹的二大爷家的侄子。因为跟市长有亲戚关系,每年生产的高低档纸质产品,大量远销全国……” “可拉倒吧,拐了十八个弯儿的芝麻绿豆关系也能叫亲戚?老吊,你这次说的故事可有点扯了啊!” “别打断我呀,让我继续说完,唉,不对,谁说故事了,我这是帮老大打听消息,这叫知己知彼,不懂就别瞎说。” “你这消息跟我们今晚要办的事儿有关系吗?总不会老大要捉的那个厉鬼,就是那位市长的远远远房亲戚吧?” “那倒不是……” 林尽染懒懒的靠在一棵树上闭目养神。怕他们再继续胡扯下去的话,话题将会歪到十万八千里远,她掏了掏耳朵出声打断:“小艳闭嘴,老吊继续说。” “是,老大。”被称作老吊的人得意的看了一眼小艳,看吧,老大愿意听他说故事,啊呸,讲消息呢。 然后他才继续说道:“厂长因为跟江城市长有那层亲戚关系,因此这个红星造纸厂的生意越做越大。有市长的面子在,每年安全检查的时候,上面来的人也都是意思意思吃吃喝喝走个过场。就这样安全的过了两年,从第三年开始机器就出问题了。三天两头有人被切掉手指,更严重的还有整条胳膊被卷进机器里面整个绞碎的……” “报告!老大,我有问题。”小艳又忍不住了,怯声声的开口。 “有问题憋着,老吊继续。”林尽染无情的驳回了小艳的请求,她是来捉鬼的,不是来开茶话会的好不好。有一个爱讲故事的“长舌夫”吊死鬼已经足够了,完全不需要再来一个啰唆鬼把话题带跑偏了。 小艳委屈的盯着老大林尽染,期待老大能够收回刚刚的话,有话不能说的感觉简直太痛苦了,这对她来说无异于剜心挖骨之痛啊。 想当初她演话剧的时候一句话的台词,她能给编到十句。在各大电影电视剧中配戏时都能力压主角,台词张嘴就来,表情动作简直是完美。 可惜导演和编剧都不需要一个随便乱改台词和给自己加戏的女演员。 不过在女鬼小艳看来,那都是他们不识货,哼! 她痛得眼泪都快要掉下来了,站在那里摇摇欲坠,迎风摇摆,仿佛一朵被逆风无情摧残的小白花。自以为表演得很到位,可惜根本没有人(鬼)搭理她。 大家都知道小艳的戏瘾又上来了,该干嘛干嘛。 老吊伸出右手把刚刚不小心掉出去的长舌头塞回到嘴里,才继续开讲:“重点来了,一天,厂里来了一个贼漂亮的姑娘,名叫-春红……” 刚说到儿,就又被一阵猛烈的咳嗽声打断了。 小艳脸颊憋得通红,所有人都转过头盯着她,看她又出什么妖蛾子。 一直没说过话的漂亮小男孩终于忍不住了:“小艳姐姐,你是一只鬼,就不要装咳嗽了吧,总是打断老吊叔叔讲故事是非常不礼貌的。” “轩轩,咱们讲点道理,为什么她是姐姐,而我就是叔叔,我也很年轻的哦~” 林尽染抬眼看向远处黑压压的宛如一只沉睡中巨兽的工厂,无奈地再一次开口打断几只鬼不着调的对话:“全部闭嘴,老吊你还要继续讲故事吗,不继续的话,就进工厂里面看看具体情况吧。” 一听老大要让他自己先进去,老吊吓得赶忙道:“老大,不要啊,说,说,我马上说。” 虽然说他也是鬼,按理来说不应该怕另一只鬼才是。 可是谁让工厂里面的那一只是害死了好几条人命的厉鬼呢,他这种单纯善良的小虾米,跟人家完全没有可比性。 老吊也知道小艳的尿性,明白她是为了什么才打断自己的,他故意道:“这个美女春红到厂里不到两天,就被广大宅男工人们评为了新任的厂花。就连厂长都对她有了那么些意思,这下惹得原来的厂花,也就是厂长的旧情人槐花不高兴了。” “唉呀呀,二女争一夫哟,指定出问题。果然,槐花妒忌厂长给春红买了一块手表,据说花了好几百块钱。要知道在那个年代,手表可是稀罕物,有钱都不一定能买得着。于是,槐花趁值夜班的时候人少,就把春红一把推进了搅拌纸浆的机器里,等有人发现的时候,春红已经被绞成了肉泥。” “嘶~”小艳作为一只鬼都被惊得汗毛直立,待她意识到自己发出了声音后,连忙捂住自己的嘴巴,悄悄瞟了林尽染一眼。发现老大没有注意她,才松了一口气。 老吊继续讲:“没有人知道是槐花动的手,厂里赔了春红家里三千块钱,这事儿也就过去了。没了春红,厂长的注意力果然又回到了槐花的身上。没过多久,大家就都忘了春红的存在。之后厂长就和槐花结婚了,槐花是大着肚子结婚的。没想到婚礼的当天晚上就出事了,槐花莫名其妙的也死在了那台搅拌纸浆的机器里,一尸两命!大家都说闹鬼了,也不知道谁传出了消息,说是当初是槐花害死了春红,现在春红回来报仇了。后来,春红死的那天,和她一起值夜班的几个工人陆续又死了三个,其他几人害怕就没有再来上班,远远的搬走了。当时事情闹的特别大,人心惶惶,市长也不敢再包庇,最终造纸厂被查封了。” “当年春红刚死的时候,一起值夜班的人里面确实有几个怀疑过槐花,可惜槐花用钱买通了他们,于是,他们在金钱的驱使下,选择了闭嘴。现在请老大来捉鬼的刘老先生,就是当年搬走的人之一,但他也确实是不知情的。” “这春红也太可怜了吧。”小艳感叹道。 林尽染手里把玩着一把桃木剑,眼睛一眯冷声道:“春红确实可怜,可是,罪有应得的人已经死了。即便刘老先生是当年的知情人,但他的家人从来没有害过春红,她相继害死刘老先生的女儿和小孙子就不可饶恕了。” 三只鬼都沉默了。 “老大,接下来要怎么办?”老吊甩着自己的舌头问道。 “等。” “等?等什么啊?”小艳不耻下问。 “当然是等捉鬼的最佳时机啊,笨!”老吊玩着舌头百忙之中回答了句,顺便还损了小艳一把。 “什么最佳时机,捉鬼还要看黄道吉日吗?”小艳朝老吊翻了个白眼,继续问林尽染。 “横死的鬼,一般会被困在死亡之地无法离开,这个春红经过三十年的怨气加持,可以短时间离开死亡之地,但是每隔三个月必须回到死亡之地,否则怨气就会逐渐消散。今夜子时会是月圆之夜,届时阴阳交汇,厉鬼在这时候的怨气会受到月光的影响,最重要的是今晚恰好是春红重新回到死亡之地的时候,这个时候死亡之地对厉鬼的束缚是最强的。这就是捉鬼的最佳时机。” 林尽染说完,抬头看了一眼天上的月亮,月亮缓缓地穿过云层,逐渐向世人展现出它最完美的一面,就是现在! 林尽染握紧桃木剑,纵身一跃,跳过铁门时用脚尖在铁门上轻轻一点,然后一个鹞子翻身,完美地落在了工厂的院子里。 “老大好帅!” “老大加油……” “老大你最棒!” 三只鬼跟着飘进院子,看到老大的精彩表现,纷纷叫好助威。 林尽染毫无形象的翻了个白眼,丢下一句:“好好在这里待着别靠太近,小心被怨气同化。”然后就在三只鬼的呐喊声中走进了阴气最重的生产车间。 脚步刚一踏进车间的门,两扇破旧的大门就在林尽染的身后“哐”的一声关上了,一时间狂风大作,窗户被吹得“吱呀”乱响。 不远处的搅拌机开始诡异的自行运转着。胆子小的人若是看见这一切非得吓死。 可惜林尽染早已经见惯了这些小伎俩,她不紧不慢地伸出左手从身侧背着的帆布包里抽出两张黄符,朝着搅拌机的方向扔去,嘴里念了声咒语,就见黄符瞬间放出耀眼的金光,向着飘在半空中的黑影袭去。 黑影也就是春红,她一看疾射而来泛着金光的符纸,就知道那些对付普通小姑娘的法子吓不到来人。于是收回所有的怨气结成三米厚的黑色浓雾来抵挡近到眼前的符纸,黄符跟浓郁的黑雾一经接触,黑雾就“嗞嗞”地冒起了烟,仿佛冰雪被融化一般。 春红焦急地在空中躲闪,试图把黄符甩落,可惜那黄符就如跗骨之蛆一般紧贴着黑雾,不多时黑雾便尽数消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