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回去时抄的近路,不大好走。
前方转弯处,隐隐传来小孩子玩闹的声音。
“这路也能被你发现。”桑繁星绕开地上的障碍,佩服地说。
“毕竟医院是我第二个家。”宋矜打趣道。
话音落下,只听“哐当”一声,好像有什么翻了。
紧接着,是小孩子们惊恐地叫喊:“好可怕!快跑!”
桑繁星皱眉:“怎么回事?咱们快去看看。”
等她们转过弯,已经完全不见小孩子的踪影,凹凸不平的地上,只有侧翻的轮椅和跌在一旁的……周郁词。
他的黑衣已经染脏,黑伞和一份文件掉落在一旁,垂着头,眸子被额前的碎发遮住,薄唇紧紧地抿着,有些狼狈。
宋矜双眼发黑。怎么又碰上他了啊,这条小路他不是从来都不走的吗?
桑繁星已经惊呼出声:“你没事吧?是不是刚刚那几个小孩子撞到你了?”
周郁词的手撑在地上,苍白的肌肤和地面颜色对比的鲜明。他的手指格外长,每个指甲都修得非常干净。
他仿佛没听到桑繁星的话,连看都没看她,更没回。
这反应,完全在宋矜的预料中。
上辈子他就是这样,跟个刺猬似的,把其他人都隔了开来。
就连她自己都不明白,她是怎么走进他心里的。
桑繁星拿不准主意,求助地看向宋矜。
宋矜已经决意远离他了,纵然心里不忍,还是淡淡地说:“星星,咱们走吧。”
桑繁星用眼神示意她:把他丢在这,他也太可怜了吧。
宋矜摇摇头,示意她们别管了。
桑繁星只好叹口气,向前走去。
宋矜跟上,始终抬着头,不看他。
她不断提醒自己:这辈子,他们是不会有交集的陌生人。
心脏好像被寸寸生长的藤蔓缠紧,她强忍着那闷窒和微微的痛意。
眼看就要从他身边经过,她的脚踝,忽然被握住了。
她一个激灵,停下脚步,惊讶地向下看去。
周郁词依旧垂着头,表情不甚明晰,但是他微凉的掌心,正不断收紧。
刚刚摔倒,让他手上沾了砂砾,因此微痛感分外真切。
她纤细的脚踝,透着瓷白,落在他手上,就像一个会被轻易掐断的玩具。
有热意不受控制地从脚踝向上蔓延,她怔怔地说不出话来。
桑繁星见她一直没跟上,转头看到这情景,忙问周郁词:“你干什么?”
她还想走过来,结果周郁词冷冷地扫她一眼,吓得她脊背窜起战栗,动作一顿。
等她回神,周郁词已经仰起头,看向了宋矜。
“你……”他开口,声音有点哑,就像是许久都没说过话了一样。
那双幽静的眸子,一瞬不瞬地看着她,唇瓣微碰,“你能帮我一下吗。”
明明是恳求,手上的力道,却丝毫都没松。
宋矜满心的疑惑,根本想不通他为什么会拦下自己。
她也没表现出要帮他的意思啊。
对上他的眼,她的心晃了晃,很快又坚定起来。
上一世他死的时候,他父母已经研制出了特效药,是可以完全治愈他的腿的。
只要他不爱上她,他一定可以站起来,像正常人一样生活。
宋矜的沉默,让周郁词的目光暗了暗。他放低声音,又问:“能帮我一下吗。”
她强迫自己狠下心,张口要拒绝他。
结果桑繁星抢在了她前面:“能!我们帮你!”
宋矜:“……”
桑繁星走回来,将宋矜拽到一旁,周郁词顺势松开了她的脚踝,掌心蜷缩。
“矜儿,你就帮帮他吧,”桑繁星压低声音劝,“对于他来说,向你开两次口,得鼓起多大的勇气啊。”
“可是……”
“没什么可是的!必须帮!”桑繁星看着她,心疼地叹气,“矜儿,你也是病人,我总怕你哪天发病,我们不在你身边,没一个人帮你……你明知道那有多绝望的。”
宋矜看懂了桑繁星眼里的坚持,心口酸涩无比。
她又何尝不懂这个道理。可是……
算了,就这么一次,往后绝对不会有交集了。
“那好吧。”
桑繁星笑起来:“我来扶正轮椅,你去扶他。”也不给她拒绝的机会,直接把她推向周郁词了。
宋矜幽怨地看了她一眼,认命地蹲下来,朝周郁词伸出了手。
“我力气很小的,恐怕扶不动你。”她提前打了个预防针。
“嗯。”周郁词搭上了她的手,微凉的指尖轻颤了下。
她努力稳着表情,将他的胳膊,绕在她的肩头,说:“你听我说一二三,咱们一块用力。”
“好。”他的目光,始终落在她脸上,深邃无比。
“一,二,三!”
桑繁星已经将轮椅推了过来,宋矜咬牙撑起他,他另一只手,也重重在地上一撑……身子腾空了!
太重了,她感觉自己都要被他给压趴下了,咬紧牙关,把他往轮椅上抬。
好在他配合默契,一次就成功了。
“呼……”她松口气,推开他的胳膊,急忙起身,结果头皮被重重扯了一下。
“啊!”她痛得泪花都要冒出来了。
“怎么了?”桑繁星着急地问。
低头一看,是她的头发,缠在了他的衬衫扣子上。
桑繁星马上要过来帮忙,周郁词瞬间护住了宋矜的后脑,冰锥一样的目光,阴森地扎向了她。